方艳站在原地，不敢劝huáng菁菁，使劲给范翠翠使眼色，后者不疾不徐从屋里出来，轻蔑的扫过方艳脸颊，抚摸着肚子，qíng真意切的走下门口，假意打圆场道，“娘，您别生气了，四弟素来就是那样的xing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四弟妹劝都没用，您别气坏了身体，桃花还想您给她讲故事呢。”
从粪池里捡回一条命，huáng菁菁转了xing子，以往只疼爱孙子，如今对孙子孙女一视同仁，桃花吃饭不规矩，喜欢边玩边吃，huáng菁菁就给她讲故事，听得桃花一怔一怔的，甚是入神，不知不觉饭就吃完了。
huáng菁菁的饭桌故事已经成为桃花最喜欢的了。
huáng菁菁平缓了下自己的呼吸，体力恢复了，但动作仍然不够利索，她眺向远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年头在她脑海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分家，必须得分家，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矛盾只会越来越多，以她眼下的年岁，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如分开，远香近臭，她不盼着他们养老，只希望他们别给她添乱。
打定这个主意，她杵着扁担回了屋，想着今后的打算。
冬日的天，难得放晴，出门的孩子多了，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huáng晶晶没什么事做，带着栓子桃花出去滑雪，将木板绑在他们的鞋上，给两人做了下示范，把竹竿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摸索着玩，她认真练习起来，奈何身形笨重，手使不上力，怎么都滑不动，倒是桃花和栓子，听了她的讲解后，两人双手用力，撑着竹竿，轻而易举就滑了出去。
huáng菁菁气馁，索xing放弃滑雪，认真教导起桃花和栓子，桃花动作不够标准，她拍打桃花的背，让她背部挺直弯曲，重心前移，弯着手臂，鼓励她往前，又按照同样的标准教导栓子，两人慢慢探索出方法，很快就能收放自如，两人滑出去很远不忘回头喊她，huáng菁菁挥挥手，看着自己雍容的身材，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就引来许多孩子，男孩围着栓子，女孩围着桃花，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桃花和栓子有些无措，huáng菁菁走过去，孩子一窝蜂散了，跑到树后，探出半个身子，惊恐又好奇的望着huáng菁菁，很快又被两道滑行的身影吸引过去，众人摩拳擦掌，跃跃yù试，想出来又不敢。
huáng菁菁没料到村里的孩子都会怕她，大家明明很想知道怎么滑雪的，被她吓得硬是躲在树后，她收起木板，缓缓走向大树，如她所料，树后的孩子又一窝蜂散开了，飞快的奔向栓子和桃花，毫不掩饰心里的好奇。
栓子和桃花显示有些局促，但被孩子们的热qíng好奇感染，很快融入进去。
桃花先鼓足勇气，“我奶教的，你们看，就是把木板绑在脚底，撑着竹竿往前就行了。”
有小孩问，“你奶不是重男轻女吗，她只喜欢栓子，怎么带着你出门？”
栓子接话，“我奶才不重男轻女呢，煮的ròu都分给我，桃花姐还有妹妹了，我奶还给桃花姐讲故事呢。”
桃花点头，“是啊，我奶不讨厌我，她说我以前不听话才不喜欢我的，现在我听话了，她就又喜欢我了。”
小孩们心思单纯，没过多打听家里的事，满心都是滑雪的事，争前恐后问桃花木板哪儿来的，竹竿怎么弄的，纷纷回家要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孩子最是天真，什么都写在脸上，huáng菁菁站在众人外边，哪还有人注意她？
还是栓子看大家感兴趣，问她能不能让他们试试众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似方才的害怕，大家眼巴巴的望着她，素净的小脸，满是期待。
huáng菁菁点了下头，栓子弯腰解开鞋上的绳子，大方将木板递了出去。
一下午，树林充满了闹声，小声，大家从前边一棵树滑到后边一棵树，一人一次轮着来，有天赋好的，有天赋差的，huáng菁菁耐心地教导大家，一遍又一遍重复，不厌其烦。
太阳西沉，天儿渐渐暗下，村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唤孩子回家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子，huáng菁菁让栓子桃花收起木板也准备家去了，大家意犹未尽的盯着栓子手里的木板，不舍道，“栓子，明天还来吗？”
“对啊，明天来吧，我回家让我爷做个，我们可以比比谁更厉害。”
“来啊来啊，栓子，你一定要来啊……”
栓子仰头看向huáng菁菁，huáng菁菁失笑，“你想来就来吧。”
童年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整天待在家算什么童年？
回到家，周士武他们已经回来了，把铜板jiāo给huáng菁菁，说起山里的事qíng来，“四弟醉酒就爱胡言乱语，事已至此，娘您别生气，四弟回来我好好说说他。”
说着话，周士武接过了huáng菁菁手里的木板，huáng菁菁道，“放到檐廊上就成，你四弟的事我们待会再说。”
周士义xing子不着调，周士武爱算计，周士仁又太老实，都不是过日子的料，不如分家后她一个人过呢，她一个人生活，就不怕露馅了，最近脾气bào躁，说风就是雨，她怕长此以往迷失了自己的本xing。
周士武不敢反驳，他娘最喜欢银子，周士义随口一句话就断了他们挣钱的路子，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不然还不长记xing。
晚上是一锅粥，一碗酸菜，半锅jī汤，huáng菁菁喝着粥，视线扫过桌前的所有人，估摸着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道，“老四办事莽撞不计后果，我揍两下还敢跑出去，你们怎么看？”
周士武敛着眼眸，不吭声，周士仁放下筷子，茫然地抬头望着huáng菁菁，刘氏亦然，范翠翠事不关己，继续喝着碗里的jī汤，而方艳则快速的夹起了碗里的最后一片酸菜，囫囵吞枣的咽下肚，好像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
huáng菁菁直截了当问周士武，“老二，老四的事qíng你怎么说？”
“娘。”周士武搅着碗里的汤，脸上没什么表qíng，低低道，“娘想怎么做？”
这个家，不管什么事都是他娘一锤定音，何时拿出来商量过？周士武总觉得事qíng没那么简单，不敢乱出主意，顺着他娘的话说准没错。
周士武做事圆滑，态度和huáng菁菁想的差不多，她端起碗，灌了一口汤，重重呼出口气道，“我的意思是分家。”
第18章 .018 大儿归家
周士武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喃喃重复了遍huáng菁菁的话，“娘想分家？”
huáng菁菁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要分家。”是要，而不是想。
这下，饭桌上所有人都停了筷子，讳莫如深的看向huáng菁菁。
分家，他们从来没想过，周家算不上富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全家老小从没饿过肚子，huáng菁菁管钱，jīng打细算，谁都不敢乱花钱，攒了钱就买地，周家田地虽少，然而是huáng菁菁一粒米一粒米节省下来的，huáng菁菁能顶半边天，另外半边天靠在镇上做工的周士文。
周家的银钱几乎全是周士文拿回来的。
如果分家，依着村里的规矩，要么huáng菁菁跟着周士文，要么他们四兄弟轮流孝养huáng菁菁，前者的话，大房不缺钱，分了家周士文的银子就都是大房的了，养huáng菁菁不是问题，后者的话，分家后他们二三房日子不好过，再要轮流孝养个人，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两相权衡，不分家是最好的法子。
周士武想好利益得失，心思一动，捧起碗，抿了口蛋花汤，“娘，四弟做事没有分寸，这几年xing子越发野了，您要是看不下去，我和三弟出门把人找回来，任您打骂。”
这不是他娘第一次说分家，上次被方艳惹毛她也说过，但不曾有这般决绝的态度，该是被周士义气狠了。
前几年，他们几兄弟刚成亲的时候他娘提及过分家的事，极为反对，尤其看村里谁家因为分家的事闹得打架，她便会冷着脸警告他们，说只要她在一天就不准分家，否则她宁肯拿刀杀死他们。
分家在他娘看来是láng心狗肺，不孝顺的事，他娘最痛恨忘恩负义之人，不管谁提分家，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才几年的光景，他娘就改了主意。
周士武隐隐猜到huáng菁菁的想法，她觉得他们是拖油瓶，想甩开他们过好日子。
哪怕不是他们，但和周士义两口子脱不了关系。
周士武又道，“娘，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您尽管说，大哥不在，我们照样会孝顺您的。”
这话得来所有人点头，连梨花都懵懵懂懂点了下脑袋。
huáng菁菁打量着他们，所有人都不同意她分家，连最小的梨花都知道，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周士武推开凳子，噗通声跪了下来，“娘，您对我们哪儿不满意，您说，我们一定改，我们会听话的，您为了养我们，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我们不敢忘，还请娘给我们报答的机会。”
说着，双手撑地，重重磕了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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