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冲着栓子说的,栓子一听见huáng菁菁的声音,立即老实下来,额头滴着汗,眼眶红红的,垂着头,沉默不言。
huáng菁菁替梨花擦了擦眼泪,一把将栓子拉起来,“什么事,好好说。”
栓子每天在学堂念书,周士仁和刘氏对他的期望大,什么都顺着他,加之两口子忙,和栓子说话的时间不多,只是栓子从她生病后努力了很多,每天回来背书,在这边时会缠着老花教他认字,她倒是不知道,栓子是这种输不起的xing子。
栓子吸了吸鼻子,吞吞吐吐道,“和桃花姐比赛,我不小心摔着了。”
“怎么就摔着了?”明明是担心桃花赢,心气不平控制不好力道,这种xing子,一辈子顺风顺水就罢了,若遇到点挫折,肯定一蹶不振爬不起来,一个男的,心胸如此狭窄,以后能成什么大气?
栓子双手不安捏着衣服,哇的声哭了出来,旁边的梨花止了哭声,和huáng菁菁道,“哥哥握着竹杖,雪地打滑,没杵稳摔着了。”
竹杖是老花依着梨花的身高和手的大小特意为她准备的,栓子个子高些,不适应是常理,只是栓子的态度不对,输了就发脾气,大喊大叫,往后考不中秀才还不得想不开把全家老小杀了啊。
她倪了梨花一眼,“让他自己说,长嘴巴gān什么的,就是为输了发脾气的啊?”
栓子吧嗒吧嗒掉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袖子上留下一根亮丝,他哽咽着声道,“我看桃花姐在前边,就想使劲超过她,结果摔倒了。”
“你自己不小心,朝梨花发脾气作甚,摔倒了就爬起来,怎么着,要像你花爷爷哄米久弟弟一样哄着你起来是不是?”huáng菁菁有些来气,语气不太好。
栓子吓得哆嗦了下身子,急忙摇头,“不,不是。”
“不是吼什么?”
栓子怔了怔,揉着衣服,再委屈不过的口吻,“我,我输了……”
“输了就输了,输了就该发脾气了?”huáng菁菁继续问道。
栓子想了许久,声音低若蚊吟,“不,不是。”
huáng菁菁蹲身解开绳子,拉着他后退一步,朝梨花道,“梨花,你绑上木板,和桃花比比谁厉害。”huáng菁菁松开栓子的手臂,双手环胸,柔声和梨花说道。
梨花不明所以,却也听话的踩上了木板,系好绳子,牵着手和桃花走到树下,huáng菁菁喊开始后,二人奋力冲向终点,不到一半,桃花就把梨花甩在了后边,但梨花的姿势,握竹杖的力道没有丝毫变化,甚是平稳到了终点,桃花在那等着她,两姐妹抱在一起,“梨花,你真厉害,都没跑其他地方去呢。”
“恩呢。”梨花回抱着桃花,两人脚上还有木板,不知谁踩着谁了,二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只是两人谁都没哭,还很是高兴。
huáng菁菁低头望着栓子,“看看梨花是不是你这样的,你念过书又怎样,论气度,比不过梨花,这和念没念书没关系,是个人修养。”
她的话有些严肃,栓子悻悻然垂着脑袋,只听huáng菁菁又道,“输了就发脾气,谁教你的,家里的席面生意没了,你见我和你爹爹你二伯是不是跟你似的大喊大叫?怎么着,发了脾气就能赢了?”
栓子摇摇头,“不是。”
“发了脾气别人就不认为你输了?”
栓子再次摇摇头,“不是。”
“不是就收起自己的脾气,输一次不可怕,看到自己的进步就是了,你看看梨花,刚开始她滑得歪歪扭扭,不知摔了多少回,她像不像你,发脾气能解决事的话,那村里人也不用下地gān活了,就整天发脾气,看看天上会不会掉粮食下来,输不起的人就是赢了也多骄傲自满,爬得最高跌得最惨,你看看你桃花姐,她回回赢梨花,赢了就教梨花怎么滑,换作你,怕是早没耐心了。”huáng菁菁的语气很重,可是有些事儿,不说严重些他不会当回事。
栓子羞愧得无地自容,如果要他和梨花比赛,他的确没啥jīng神,赢比他小的女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huáng菁菁训斥通,见天飘起了雪,唤着桃花梨花回去了,栓子垂头丧气的走在最后,上前帮梨花拿木板,低声道,“梨花,对不起,哥哥不该冲你发脾气的。”
梨花回过头,嘴角漾着笑,拉他手臂道,“梨花不生气,梨花滑得越来越好,哥哥要读书,没空练习才摔着的。”
栓子抿着唇,心虚的瞥了瞥huáng菁菁,他为啥会摔跤,他心里明白,哪像梨花说的简单。
“你哥哥哪是读书没空练习?心思不够坦dàng镇定,做什么都赢不了。”huáng菁菁cha了句话,雪势密集,鹅毛般的雪刮在脸上,冰凉透骨,她提醒大家快些,回去后再说。
老花洗了碗筷出来,背着米久一脸忧愁,“正准备喊你们呢,快进屋坐着,我打水,大家洗了脸和脚去炕上说话。”
栓子无jīng打采,老花见他脸色不对,朝他招手,“栓子,来花爷爷这,怎么了?”
huáng菁菁没吭声,走上台阶,取了gān巾子替桃花梨花拍着身上的雪,栓子放下木板,抱着老花,蹭了蹭他的肚子,不肯多说。
老花拉着他去了灶房,小声问了事qíng的缘由,偷偷注意着外边的动静,怕huáng菁菁进来听着他的话,宽慰栓子道,“输了就输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桃花和梨花天天在那玩,赢了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换成花爷爷,连梨花都赢不了呢。”
栓子听着这话高兴了些,只是想到梨花,又颓废下来,“梨花比我滑得好呢。”
起码平平稳稳的到了终点。
老花一噎,拍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事qíng过去就算了……”
话说到一半,立即止住了声,栓子纳闷的抬起头,便见huáng菁菁提着水桶进屋,脸上不甚愉快,“过去就算了?下回输了还是发脾气,在自己家说说就过去了,到了外边,外人还以为没教好呢,说念了书还比不过没念书的,说làng费钱了,听着你心里舒坦?”
老花焉了声,拍拍栓子的手臂,不敢顶撞huáng菁菁。
“奶奶,我……我以后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乱发脾气了。”栓子信誓笃笃道。
“看,栓子都自己说了,他年纪小,没人教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栓子别怕啊,往后改了就是了。”老花安抚栓子道,上前接了huáng菁菁手里的桶,给huáng菁菁使眼色,示意她别生气了,和栓子说说话。
huáng菁菁冷冷瞪他眼,老花讪讪笑了笑。
huáng菁菁这才上前拉着栓子出去,语气缓和下来,“输了就想想输在哪儿,下回怎么赢,凭自己的本事,努力提高,即使最后没赢,起码有了进步。”
上进心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我知道了。”
“嗯,走吧,叫你花爷爷教你认字。”huáng菁菁没抓着事qíng不放,孩子小,bī太紧没用,得慢慢来。
几人洗了脸,洗了脚,都坐在炕上,老花找出栓子的书,学到第十页了,桃花和梨花兴致来了会跟着认字,huáng菁菁坐在老花对面,双手搭在桌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委实记不住,最小的梨花都比她厉害,能清晰念出老花教过的字。
她想,是不是上了年纪,记忆真的不行了。
几个脑袋凑到一起,屋里响起了读书声,声音稚嫩清脆,听得人睡意渐浓,外边的天渐渐黑下,风呼呼chuī着,老花怀里的米久极为老实,手趴着书页,口水流了一地,不一会儿huáng菁菁就头晕眼花熬不住了,她回屋睡觉,提醒老花别太晚了。
对识字这种事,huáng菁菁算是放弃了,左右老花识字,用不着她cao心太多。
翌日清晨,大雪纷飞,院子里的积雪透着晶亮的光,老花担心栓子摔着,找了小背篓背他出门,栓子在背后撑着伞,紧紧贴着老花后背,侧着身子和huáng菁菁挥手。
“慢些,迟到了不算啥,别不小心摔着了。”老花个子高,背着栓子,看得她胆战心惊,这才忍不住提醒两句。
老花答了声好,背着栓子走了。
桃花她们还睡着,huáng菁菁把饭桌上的碗筷收拾进锅里放着,等桃花她们吃了一起洗,二人刚走,赵二两和徐氏就过来了,徐氏奶不足,担心米久饿着,白天时不时过来一趟,两口子抱着田子,冻得田子不停流着鼻涕,huáng菁菁心头过意不去,“麻烦你跑一趟,明日不用特意过来,二两来,你jiāo给二两就是了,我琢磨着给他断奶了,喂些米糊糊什么,待会老大老二去镇上,看看能不能买到羊奶……”
羊奶膻味重,但有剩于无,米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食上不能节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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