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清楚当他知道他娘换了人他是怎么过来的,夜里总想着小时候的事儿,想着他娘坐在树下骂他们,他宁肯没有钱,宁肯身无分文也想他娘回来,他们一家子人好好活过,他一定会好好听话,不乱来,不惹她生气。
他甚至不敢bī问huáng菁菁,他怕,如果huáng菁菁走了,他娘慢慢连身体都腐化了,他要怎么跟大哥三弟解释,他们娘死了,很早的时候就死了,在他们还没有出息的时候,死不瞑目。
huáng菁菁活着,他们全家时常有团聚的时刻,huáng菁菁也不在了,他们几兄弟,关系就淡了,周士文和刘慧梅搬去镇上,逢年过节也不会回来,他和周士仁各自忙田地的农活,早出晚归,偶尔说得上一两句话。
几十年后,各自的孩子大了,为各自的孩子谋划,关系越走越远……
一个家,能增qiáng他们兄弟间感qíng的只有父母,huáng菁菁占了他娘的身体,一步一步教他们立起来,但午夜梦回,他宁肯自己不懂事,他娘还在。
“娘,我知道您对我们好,我由衷的谢谢您,我替大哥三弟谢谢您,您把我拉回正道,让我懂得明辨是非,我……”周士武不知道自己想说点什么,抱着huáng菁菁小腿,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他心底的矛盾,复杂,无人能体会吧。
huáng菁菁扶起他,料定他知道些了事儿,前后联想,怕是和刘慧梅脱不了gān系,“是不是你大嫂说了什么?”
周士武摇头,抹了抹脸上的泪,眼底闪过一抹坚决,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娘,是不是她害死我娘的,您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儿,那我娘死的时候呢,她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是不是大嫂,她迫切的想分家单过,夜里弄些装鬼吓人的事儿不是没有可能。”
huáng菁菁叹气,“我确实记不住了,你大嫂那人城府深,那种事做不出来吧?”
杀人是要坐牢的,刘慧梅多聪明的人,哪儿舍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那我娘在镇上的时候呢,她收买人当众嘲笑我娘,否则好端端的,我娘怎么会从镇上回来,不回来,哪儿会摔倒,娘,我娘的死是她造成的,她不能留在家里。”说起这些,他眼里满是憎恶,“都是她,否则我娘不会死的,她还年轻,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是问题。”
huáng菁菁没料到他连这件事都知道了,从怀里掏出巾子,“先把脸上的泪擦了,你哪儿知道的?”
“她自己做贼心虚,否则不折手段回镇上做什么,娘,您怕是不了解她吧,她最会做表面功夫了,和她娘一个德行,甭管怎么想的,明面上叫人挑不出错来,当着客人的面不给您面子就算了,您让花叔成天给她送汤,她还一副倨傲看不起人,您知道吗,她嫁进咱家,只做过一回这种事。”就是huáng菁菁生病,他去镇上找刘慧梅要钱,刘慧梅一口一个乡下人,明嘲暗讽说了很多。
如今想来,刘慧梅是心虚不敢面对吧。
只是不知,这次不敢面对huáng菁菁是因为什么,难道生孩子去鬼门关走了圈,知道自己造的孽了?
huáng菁菁没想到周士武细心到这种程度,连刘慧梅的反常都观察得仔仔细细,她以为刘慧梅仗着生了两个儿子看不起她,而且刘慧梅梦寐以求的事qíng就是在镇上买宅子,成为堂堂正正的城里人,看不起她是自然,没料到,还有这些事。
“你想为你娘做什么,我拦不住的,只是你大哥那边?”huáng菁菁面色沉重,拍了拍周士武的手,“不然告诉老大我的身份……”
“别,娘。”周士武拧了拧鼻涕,“娘,别告诉大哥……”
有些痛苦,他一个人扛着就是了,别让周士文跟着愧疚,周士文一定承受不住的,他不想让周士文崩溃,“娘,别告诉他们,我清楚您的心思,冤有头债有主,您不是故意占据我娘的身体的,您为她守护着这个家,尽职尽责,我懂,我都懂。”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也会希望有个人能代替他照顾好米久和桃花,为人父母,哪儿舍得自己孩子成为孤儿,他止住眼泪,声音嘶哑道,“娘,如今的生活挺好的,我就是,我就是想着我娘……大嫂……我没法控制不难过。”
huáng菁菁懂他的感受,和他讲了个故事,一个孤儿养了只狗,狗陪了她十二年,忽然有一天,狗不见了,周围人说落到卖狗ròu的人手里了,孤儿很难过,在父母殴打她的时候,是狗陪着她度过那段年岁,孤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那只狗是她的全部了,她沿着街道,大街小巷的找,一个礼拜后,在一处正拆迁的工地找到了她的狗,它窝在一个头缠着纱布的小女孩怀里,小女孩说,“你这么乖,你的主人不会丢下你的,她一定找出张贴寻狗启事呢,我让爸爸再问问,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主人的。”
她的狗冲出马路被车撞失去了双腿,是小女孩一直陪着它,照顾它……
她把狗抱回家的当天晚上,狗就死了,偌大的世界,留下她一个人,她悲痛yù绝,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照看它,她感激那个女孩,让它受伤后不至于死在垃圾堆里,给予了狗最后的温暖。
周士武见huáng菁菁泪流满面,忙弯腰替她擦拭,不敢细问其中的故事,但是他明白她就是那个孤儿,“娘,您以后有我们,有花叔,有米久,不会寂寞了,您要是喜欢,我问问谁家有小狗,抱只回来。”
huáng菁菁背身抹了抹泪,哽声道,“不养了……”
失去的痛苦太过刻骨铭心,她不想再经历一回。
这时,新屋传来桃花的喊声,huáng菁菁收拾好qíng绪,“怕是米久醒了,你回去看看,我割些猪糙再回,你大嫂的事儿,怎么做你们兄弟做主,我,我就不cha手了。”
“娘,您永远是我们娘。”周士武扶着huáng菁菁,目光坚定的说道。
“我不是你们娘还能是什么,快回去看看米久怎么了。”huáng菁菁甩开他的手,对着远处的山峦,重重呼出口浊气,她的狗再也回不来了,而她再也回不去。
huáng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做了什么,半个月后,忽然传出周士文和刘慧梅和离的消息,村里人皆是一头雾水,上门打探消息的不胜枚举,便是老花都有些感慨,和她说道,“老大媳妇心眼多,我不喜欢她,但猛的听到老大要跟她和离,又有些不舍,她生了大双小双,不容易啊。”
月光倾泻,屋里依稀可见,huáng菁菁翻了个身,面朝着老花道,“老大明天回来,我问问他怎么想的,大双小双还在吃奶,离不得人照顾,咱要照顾米久,多两个孩子,你就要多忙些了。”
“我不怕累,就是担心老大,你说是不是老大在外边有人了?”老花说完,想想又觉得不对,周士文真要在外边有人,该瞒着家里才是,难道是想和离后再娶?
借着月光,huáng菁菁抬腿踹了老花一脚,“瞎说什么呢,老大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
老花想想也是,周士文稳重孝顺,外边养人的事qíng绝对做不出来,而且他整天在铺子上,哪有空闲结jiāo其他女人,但是,他又道,“会不会有人设计老大,怀了他的骨ròu,bī着老大……”话未说完,腰上一痛,老花忙住了嘴,“我就瞎想的,老大绝对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qíng来。”
huáng菁菁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地,吓得老花身子一颤,快速拉住人,huáng菁菁护短,他说栓子的字死板都能跟自己较真,他以为huáng菁菁生气了,“我胡邹的,你别气,我当然相信老大不是那样的人。”
“我口渴,想喝水。”huáng菁菁见他紧张成这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老花松了口气,让她躺着,自己下地给她倒水。
半碗水,huáng菁菁喝得gāngān净净,说起他们和离的事qíng来,将自己前年在镇上被奚落回村掉进粪坑的事儿说了,老花听完唏嘘不已,替huáng菁菁掖了掖被子,“难怪老大要和离,休了都活该,她好歹毒的心思啊,好在你爬起来了,要是没爬起来,她就害了一条命哪,往后咱可得远着她些,没准被她陷害。”
“她心头有鬼,不敢面对我,所以才想方设法要回镇上的吧。”什么在镇上办百日宴,是她的真心话,恐怕也是她躲避的借口。
原主的命,确实是刘慧梅间接害死的,她不追究是希望周士文过得好,如今周士文眼里揉不得沙子,怪不得别人。
周士文和刘慧梅和离,村里说什么的都有,但刘慧梅只字不提,整天在老屋,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不被影响,周士武从镇上接周士文回来,路上周士文说起前年的事儿,“这么大的事儿娘怎么不和我说,要不是你说起,我哪儿知道娘受了这么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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