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字不提买馒头的事,huáng菁菁一个人,常常锅里煮一锅,饿了就吃,买的四个馒头毫不犹豫就给他一个,周士武知道,这件事除了他娘,不可能有人对他好了。
只有他娘。
范翠翠气得不轻,两天没跟周士武说话,huáng菁菁没时间理会二房的事qíng,她去河边的地看了一圈,灌水方便,地是好地,种菜的话,菜苗长势估计会很好,明明她一无所知,然而好像又知道很多,比如她要准备挖土松松土了,之后就要灌肥养着土,然后撒种。
这些事离她很远,又离她很近,她站在地梗上,控制不住要把新长出的杂糙拔了,她忍住了,双手抄在背后,围着地走了圈,抬起手细细打量,手心手背有很多划痕,老茧,皮肤粗糙又难看,是岁月磨练出来的沧桑,还有一锄一锄耕种田地留下的印记,她弯起手指,望着跟前的一亩地,嘴角咧开了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来身体的本能反应会让她在这过得很好。
没了手机,没了网络,挖土的日子让她更充实。
翌日,天麻麻亮她就起了,心里存着事,脑子甚是清明,一个人在堂屋坐了会儿,东西屋传来说话声。
huáng菁菁推开门,迎面一阵冷风灌入,微冷中带着神清气慡,jī叫沙哑洪亮,她笑着喊了声老三,东屋安静了一瞬,很快就响起周士仁唯唯诺诺的声音,“娘,您叫我呢。”
“没事,叫来听听。”话完,又喊了声老二,周士武反应更快,声音清晰低沉,huáng菁菁伸了个懒腰,雾蒙蒙的天,看不见屋檐下他们的脸色,她想了想,提醒道,“该下地gān活了,别耽误了撒种时间,手头有什么事放着。”
原主对庄稼的痴迷,本能的行为和想法还留在她脑子里,潜移默化影响着她,提醒他们是人之常qíng。
“是。”水缸没水了,轮到周士武挑水,他挑着水桶出去,周士仁扛着锄头准备和他一起出门,huáng菁菁去灶房弄饭,昨日周士武端了一斗碗ròu菜给她,huáng菁菁吃得不多,剩下很多,周士武也给周士仁送了,她便没有单独叫栓子和梨花上来吃,周士武孝敬她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给别人,周士武心里多少会不舒服,她遇见过好些重男轻女的家庭,当父母的问女儿要钱给儿子花,给孙子花,好像一切是女儿应得的,她很讨厌那种父母,换作她身上,她做不出来。
哪怕一斗碗ròu,次数多了,也会令人生出这种想法来。
她把斗碗的ròu菜留着,自己吃了两晚粥拿着锄头就出了门,田地里已经有忙碌的身影了,初chūn的杂糙浅,但一路走来,早上的露珠打湿了huáng菁菁鞋子,黏得难受。
看大家专心致志挥着手里的锄头,她忍下心头的不适,踩进了湿漉漉的地里。
寂静的田野里,全是悉悉索索锄头挖地的声音,时不时会响起一两句说话声,声音轻微,好似有人窃窃私语。
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汗爬满了脸颊,夹杂着新奇的满足的笑。
她体力比不得男子,挖土又是个累活,挖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儿。
天色大亮,一轮明日从东边山上升起,红灿灿的光,洒下层金huáng。
地里的人更多了,有妇人背着孩子,一边挖土,一边哄着背上哭泣的孩子,男人们有说有笑的聊起种庄稼的经验,你一言我一语,笑声惊起树林的鸟儿,惹得树枝乱颤。
糙长莺飞,漫山遍野萦绕在chūn的绿意中,万物脱去白裳换上了绿山,风chuī拂在脸上,连汗都是甜的。
huáng菁菁便在大家的说说笑笑中,不知不觉挖完了地,原主做事细腻,每一寸地的土壤摊地细小均匀,一眼望去,整齐又gān净,忍不住叫人喜欢。
“huáng寡妇,听周二说你地里准备只种菜?”旁边地里,偶然抬头喘气的老头子抹着汗,调侃的看着huáng菁菁,“你几个儿子每个月给孝敬钱给得多但你也不能这样làng费地啊,每年还要缴税呢,你种菜能满足你的口腹之yù,但税收怎么办?”
老头子撑着锄头歇了两口气,继续弯腰挖地,一边和huáng菁菁说话,“这边离周家说远不远,你啊,不要辛辛苦苦种一阵的蔬菜全进了别人肚子。”
村里有些人手脚不gān净,偷jī摸狗的事儿他们不敢,顺手牵羊就不好说了,每年谁家地里都要少一小片韭菜,少几根茄子,大家骂也骂过了,没用,照少不误,huáng菁菁真要全种蔬菜,打主意的不知会有多少人呢。
huáng菁菁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真没种粮食的心思,“我想着呢,被我发现谁敢偷我菜地的蔬菜,我把他地里的庄稼全拔了,告到里正面前大家都是小偷,谁也不比谁清白,我一分了家的老婆子,我有什么好怕的啊。”
有时候就得以bào制bào,不然别人以为你好欺负。
huáng菁菁想让所有人知道,故意扯着大嗓门,老头子一怔,摇头笑了笑,拔了地里所有的庄稼,估计也就huáng寡妇做得出来,他开玩笑道,“那我以后可以离你的地梗远些,万一你看花了眼以为我打你菜地的主意,我一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huáng菁菁搁下锄头,席地而坐,哈哈大笑,“哪能啊,我眼睛尖着呢,谁觊觎我的菜地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丑话说在前头,谁要偷我的菜我就偷她的粮食,我可不怕事。”
地梗小糙鲜嫩,其中有几朵不知名的白花绽放其间,她伸出手,一一除去,心qíng说不上来的好。
huáng菁菁把地规整成一小片一小片,中间留出两只脚宽的小径,她做事认真细心,看得周围的人啧啧称奇,不敢打趣huáng菁菁,只能笑周士仁,“周三,你娘分了家日子是真轻松自在了,瞧那地,被你娘规整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还敢往里边种菜吗?”
好看得不像地。
周士仁面皮薄,不知怎么回答,说起来,他娘有两年没下地gān活了,起初他怕huáng菁菁受不住,主动拿锄头先给她挖地,被huáng菁菁义正言辞拒绝了,“我如果连一亩地都弄不好,分家做什么,不如就在家里等着你们养我就好了?”
huáng菁菁挖了七天才挖一亩地,速度慢,但他看得出来huáng菁菁是真的喜欢,天黑后,上房会传来huáng菁菁的歌声,不知名的曲调,却甚是悦耳,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分家后huáng菁菁轻松没轻松他不知道,但huáng菁菁高兴了很多,脸上的笑也多了,骂人的次数也少了。
这般一想,可想而知huáng菁菁以前为他们cao了多少心。
众人知道周士仁是个闷葫芦,也没想他能回答,只是看huáng菁菁把地伺弄的如此jīng细,众人gān活不由得jīng力充沛起来,都是庄稼人,平时就爱攀比谁家的地杂糙少,收成多,huáng菁菁地里收成如何他们看不出来,但从布局上,甚是让人赏心悦目就是了。
huáng菁菁不知道,因着她,田地里弥漫起一股无声无息的硝烟。
她把地规整一小块一小块是为了方便摘菜,先撒的韭菜籽,huáng菁菁撒到最中间,防止靠近路边被人顺手摘了,最里边的话又走得远了,菜籽下地,她灌了点粪肥,她承受不住那个味道,让周士仁做的,提醒周士仁多加点水,稀释了再稀释,地施过肥了,若肥过多,韭菜籽长不好。
周士仁去茅坑挑粪的事让huáng菁菁坚定决心要养猪,猪粪她见过,臭虽臭,总比人拉的屎能让她接受。
韭菜籽撒进地,其他菜种要等暖和些才行,她又闲了下来,带着栓子桃花梨花去村里闲逛,一冬过去,栓子和桃花跟村里的孩子玩熟了,huáng菁菁想问问谁家有小猪,谁家敷了小jī。
在村头遇着赵小富,他正和村里的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回来,见着她,赵小富脸上一喜,“huáng奶奶。”
huáng菁菁已经能在众人呼奶喊奶的声音中镇定自如了,她扬起眉笑了笑,“小富。”
“huáng奶奶,我娘说你想养猪,我给你问出来了,咱村的小猪都被人早打招呼要了,咱村没有,外村有。”赵小富拍着胸脯,得意的看了栓子眼,“栓子,你不知道吧?”
栓子在huáng菁菁面前不敢太野,老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赵小富愈发得意,“是你外公村里的,刘云儿家的,她们家今年有好几头猪,前两天不知怎么死得就剩下两头了,她奶说是刘云儿围着猪圈转和猪八字犯冲,叫我爷爷要去,要把刘云儿卖了呢,剩下的两头猪说是得了病,卖不出去了。”
村里人人云亦云,huáng菁菁不懂猪瘟,她蹲下身,揉揉赵小富的头,被赵小富躲开了,见他胀得脸色通红,huáng菁菁失笑,“得了病还让我卖,你坑huáng奶奶呢。”
“我才没有呢。”赵小富扭过头,气势笃笃的仰视着huáng菁菁,“我爷爷说她家剩下的两头猪没生病,只不过大家见他们家死了几头猪,怕买回去猪死了才不敢买的。”
huáng菁菁若有所思,真要是这样,她能撞撞运气,不过她不会分辨猪有没有生病,万一老赵看走了眼,她岂不是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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