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完，朝牛老头道，“款式和尺寸你看着做吧，农家没什么陪葬的，太大的占地方，挤得下我这个人就够了。”
有钱人家的老人死后，会陪葬些瓶啊盆的，她没那个命，而且也用不着。
牛老头会意，叫上牛大，把木材放在横着的凳子上，他扶着中间，让牛大拿锯子，和huáng菁菁说道，“木头是湿的，要晒一段时间，定好棺材的尺寸，我让他们把坟墓修好，反正不急于一时半会，木材晒得越gān越好，你觉得如何？”
“我不懂内里行道，你说好自然是好的，依着你的估算，大致多久才成？”huáng菁菁迫不及待修坟墓和棺材，无非想着原主周年的时候能去祭拜，对死后的人来说，头七外最重要的便是周年了，错过了原主的头七，huáng菁菁不想错过周年。
牛老头想了想，“天好的话，木材晒一个月就够了，天不好，得入秋去了。”
huáng菁菁又问，“木材晒gān，做棺材大概要几日？”
“十来日吧，huáng寡妇很着急？”牛头老稳着木材，先是双手，然后抬脚踩在木头上。
huáng菁菁算了算日子，有些赶了，早准备好没错，她摇头，“这种事着什么急，你看着弄，对了牛兄，这入棺材有没有什么讲究，日子啊什么的，我几个儿子啥也不懂，得问清楚了。”
牛老头只觉得她杞人忧天，“算个huáng道吉日就成了，红白喜事的讲究不同……”牛老头边gān活，边说起日子的选法。
huáng菁菁掰着指头一数，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不显，“牛兄，还没割猪糙呢，我还得去转转，家里养着猪，不能掉以轻心。”
眼角扫过气喘吁吁的桃花，然后抬头看向缩着身子不好意思进门的范翠翠，骂道，“还知道回来了，这件事慢慢和你算，别想就这么过去了。”
桃花把花递给huáng菁菁，huáng菁菁怒气稍敛，“奶出门割猪糙，你和梨花玩啊。”话完，又恶狠狠睇了范翠翠一眼。
范翠翠缩着脖子，悻悻然进了院子，眼珠子瞄着牛老头和牛大，两人做什么的她清楚，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们来家里做什么，等huáng菁菁背着背篓走后，她才敢上前，“牛叔，您怎么来俺家了，我娘让您打棺材？”
牛老头看都没看范翠翠一眼，不把木材稳住，锯子割下去，木材歪歪扭扭，làng费了。
范翠翠吃了闭门羹，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栓子和梨花把地上的木材当独木桥，来回走着，范翠翠转头，问栓子家里发生了什么。
栓子指着昨天周士武和周士仁跪的地方，“二伯和我爹挨打了，二伯骗奶的钱，要把我卖了，我爹劝架，都挨了打，村里的马婆子也被奶打了。”可能是受huáng菁菁的影响，栓子对马婆子也厌恶得很，跟着huáng菁菁马婆子马婆子的喊。
范翠翠咽了咽口水，“你二伯，没事吧？”
“怎么没事，奶的藤条上沾了血迹呢，二伯母你等着吧，奶还要打你，谁不听话就打谁。”栓子年纪再小，经历过被卖的事儿后也开窍了很多，她奶不想卖他，是他二伯说不卖他就要卖梨花，奶的病治不好，他们全家都要遭天打雷劈。
栓子被吓得一缩一缩的，她问过huáng菁菁了，要卖也是卖二伯，谁不听话卖谁，天打雷劈有高的人顶着，不会劈小孩的，只有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孩子没有大人护着才会被劈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范翠翠低骂了句，但栓子不以为意，他会好好孝顺他奶的，他奶是好人。
和栓子说不到一起，范翠翠只得回了屋，后边院子修好后，他们仍然习惯走这边，而后边的院子长出了杂糙，都快蔓至膝盖了，换作往常，范翠翠铁定当没看见，今日却是不敢，周士武不见人影，huáng菁菁那关还没过去，老实些是好的，她挺着肚子，沿着栅栏一点一点拔糙，大中午了，午饭都不敢做，huáng菁菁割猪糙去了，周士武不在，刘氏也不见人影，她先动火，落到huáng菁菁嘴里又是场官司，她哪儿敢？
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院子里传来说话声，范翠翠竖着耳朵，慢慢走了出去。
“huáng寡妇，我们回去吃了午饭再来，人多，先把树砍回来割好，晒gān了我们就直接打磨。”牛老头客气的和huáng菁菁说。
huáng菁菁点了点头，“我就不送你们了，院门开着，你们直接来就是了。”
范翠翠自认为聪明热qíng的cha了句话，“娘，您找牛叔打棺材呢，忙不过来的话我帮忙做饭，反正我在家没什么事。”
本以为会得来huáng菁菁的赞许，谁知huáng菁菁立即变了脸，“就你会耍小聪明是不是，你在家没什么事，田地这么多活怎么不去做，在家偷懒还有理了，你出门看看，谁家媳妇是你这个德行的，你懒你还有理了？”
牛老头眼底闪过不悦，顺着huáng菁菁的话道，“你这个儿媳是该好好管管了，再这么下去，有孙子也被她养歪了。”
范翠翠心咯噔一跳，只听huáng菁菁道，“她教不好有人教的好，大不了叫老二休妻，宁肯名声不好，也别坏了我周家的种。”
范翠翠委屈得眼眶泛红，什么坏了周家的种，周士武做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无声的抽泣了两下，当着外人哭，始终觉得丢脸，躲回了自己屋子。
牛老头和牛大走后不久，刘氏从田里回来了，“娘，我割了些猪糙，您看猪能不能吃。”
huáng菁菁gān活jīng细，猪糙割的全是嫩的，刘氏去田地拔糙的时候顺便割的，不知huáng菁菁看不得看得上。
huáng菁菁瞥了眼，脸色有所缓和，“放后院去吧，往后早点回来，你能挨饿，栓和梨花能？多gān半个时辰的活就能少吃一碗饭？”
刘氏诺诺答了声好，背着猪糙去了上房。
耽误几天的功夫，田地长满了杂糙，刘氏只来得及把多的弄了，要开始挖田了，大家开始往稻田灌水，她早上也去开了口子，浸泡半天，明早就能挖了。
刘氏回灶房做饭，见范翠翠回来了，中午没做周士武的，而是问huáng菁菁要不要和他们一起。
“不用，老三去镇上了，你们先吃，晚上栓子和梨花来上房吃饭。”地里的韭菜长势不错，她去看过，能割来吃了，几个孩子一年到头没怎么吃过饺子，她寻思着晚上包饺子，“老三媳妇，上回给你的面还有没有？”
刘慧梅娘家捎来的，她分了些给范翠翠和刘氏，眼下想来，真的是喂猪吃都比给范翠翠qiáng。
“有呢，我待会全给娘拿来。”庄户人家，一年里也就小麦丰收的几天能吃两顿，平日谁都舍不得，多拿去换粗粮了，huáng菁菁给的她还来得及换呢。
huáng菁菁手里没有面，便没有推辞，范翠翠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不舒服，几天的功夫，huáng菁菁怎么和刘氏感qíng越来越好了，分了家，哪能还像以前混在一起过日子，她注意着外边的动静，看西边灶房升起炊烟后，她才急着去灶房做饭。
周士武一回来，她心里委屈更甚，梨花带雨数落了通huáng菁菁的不是。
周士武心头不耐，“你安生些吧，事qíng本来就我们不对，娘打我骂我是应该的，你也别不服气，下午去上房给娘道歉，是我歪了心思，不怪你，你认个错，让娘原谅你就是了。”
他鬼迷心窍惹的祸，今早漫山遍野找huáng菁菁他心里怕极了，他娘要是死了，往后他们怎么办，他娘活着，不管天大的事儿都有人拿主意，他娘死了，连个议论的人都没了。而且，他娘从年轻到现在没享过福，穷的时候怕他们饿着，日子宽裕些了怕他们取不着媳妇，成家了，又怕他们没儿子养老，昨天到今天，他从外人嘴里听了很多，说他娘泼辣但委实不容易，四个儿子，吃饭穿衣娶媳妇到处要花钱，换其他人，不见得熬得过来。
外人尚且能同qíng他娘，为什么身为人子，他反而看不见。
范翠翠惊讶地睁大眼，抹了抹眼睛，吸着红鼻子道，“我做错什么了？是娘不分青红皂白，外人还在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往后桃花会怎么想我？”
“你没做错是我错了，连累了你，你给娘认个错成吧，你总说你娘多好多好，其实我娘又差到哪儿去了？她节衣缩食把我们拉扯大，结果我却让她蒙上了污点。”周士武心中难过，昨天huáng菁菁打他没有打错，打了他，huáng菁菁却哭得那么惨，是气自己没有把他教好吧，就像上次打他四弟，他娘不也哭了一场吗？
他娘看似倔qiáng要qiáng，实则心里软着呢，他们何曾体会过她心里的苦。
他大哥醒事得早，所以比他们懂事，比他们争气。
范翠翠被周士武说的哑口无言，她的确在旁边出了些主意，只是自己贴上去让huáng菁菁骂，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痛快，她顿了顿，道，“我知道了，但是娘如果要我们把钱jiāo出去怎么办？那笔钱花得差不多了，我从哪儿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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