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_青眉如黛【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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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他怎么来了!又是你把他引来的?”我急叫,他点头,大哥你很不厚道也。

  他耸肩,摊手,做了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动作。收拾碗筷,我继续睡觉增肥,他俯身替我盖好被子,颇有些为难地在我枕边小声说道,“我前几日送信请他为你看病,他倒是真肯了。明日我会完他再走,你只管养好身体,凡事推到我身上,等仗一打完我马上回来接你。”

  大哥说得轻巧,史家北疆权势隆隆,史朝义官升幽州节度副使,又是当朝神医独孤藐的弟子,哪肯轻易给人看病。以前是对我有意,扬州后两家再无往来,大哥本不必再去求他,还不是为了我。我抓了他手感动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哥哥,以后别再打仗了好么,我也不生病,你也别打仗。”

  “傻丫头,不打仗怎么位及仁臣列土封王?你忘了么,你大哥日后可是风光一世的汾阳王。你放心,我定大胜回来,接了若鸿、郭暧回家过年。你要快些好起来,我等着吃你做的汤圆,枣泥的、香芋的、玫瑰豆沙……若鸿嚷着说自己太胖,你想几道减肥小菜呀,虽然女人丰满些好看,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瘦得也蛮好看……”

  大哥,你很贪功耶,又抢官,又抢钱,大唐有哪个武将象你这般勤劳致富地,你说这个世上只我和大嫂最重要,我也一样,这个世上,只有你们才是我最亲的人。

  第四十章 离歌 上(2)

  第四十章 离歌 上(2)

  我撒了慌,所以遭报应。

  其实,这个世上,除了哥哥和嫂嫂,还有一个人对于我,也是最亲的人,最重要的人。

  灵州他走那时,还不觉心痛,只不由自主落泪,到了今日,再无可能这般潇洒。

  唇齿相缠,耳鬓厮磨,薄衣相贴,只他如此无忌,如此执着,如此镌刻于心。我不是古人,不赞同从一而终的迂腐,却相信日久qíng深,qíng难忘怀。

  日日卧chuáng,聊以自慰的只有那支鱼袋,还有那块玉佩。他说那玉是他生母遗物,当年太子李亨只是个陕王,不得瞩目,他母亲也非陕王钟爱。一朝怀孕,十月怀胎,生下他便血崩而卒。他由太子妃韦妃养大,韦妃却因李林甫而遭废,抑郁病亡。他说此玉他从未离身,只因那令他深深记住两位母亲。

  人人看到的都是他那喜惧不形于色的外表,而我看到的却是爱憎分明喜笑怒嗔的他。所以才会处心积虑拔除李氏一党以祭九泉之下的忠义之士,所以才会几番苛责在我面前忘形失却冷静。

  爱之深、责之切,我能想象金玉之质的他有多么不可忍受我与他人的唇舌之事。他本是不信的吧,本是心怀侥幸,qíng浓之时却如鲠在喉,不问不慡。一经证实便妒火中烧,难以释怀又难以舍弃。

  现在的他该是在长安了吧,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七香车、玉恪辇、金鞭执、宝盖承、凤流苏,我们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双温柔手抚上我发,“李……”我回身,脱口而出。

  “看来你并不欢迎我。”史朝义抖袍坐到chuáng边,搭了我腕,自嘲一笑。

  长孙全绪说为我症病的前人用药如神果然不假,史朝义对当地大夫的药方哧之以鼻,落笔开方,嘱咐郭旰依方抓药毫厘不差,几日之后我已能到院中走动。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chūn休。”捂炉赏雪,看他苑中练刀,我信手拈来,他气定收势。

  “往日我听你唱的可是she雕引弓塞外奔驰逐糙四方沙漠苍茫,今日又是花呀又是雨雪的,女儿家长大了心思果然难猜,可再不能把你当作从前的小丫头罗。”炭火温热了药膏,他抹了我掌心细细搽匀搓热,一边感慨自语。

  “什么嘛,人家在生病呀,你有看过病榻缠绵一月的人豪气冲天放声高歌的嘛。”我嗔怪,他陪笑,城中唯一一座江南人开的酒楼伙计来问今日用些什么菜式,我还未作答,他已如数家珍报了出来,最末还嘱咐糖醋刀鱼要去腥去腻糖多醋少,他可真了解我。

  “你咳嗽未好,本该忌荤腥,不过病了那么久也该补补身子,这刀鱼是河鱼,我再改几味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他微挑眉,抓紧我手,“别动呀,还未搽好,要发热发红,这药才能入肤,不然哪有效用。”

  我尴尬了些,本以为他亲自为我上药是有所图,原来药理如此,我倒是错怪君子了。

  呆呆看了他会儿,他倒是耐xing极好,我掌伤刚好,力度大不得,力小了又搽了白搽,他本畏热,偏靠了炭火边为我上药,一靠就是大半个时辰,史朝义真是天下间难得的好男人。要说他与安庆绪对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会表白,也会对你好,却不是咄咄bī人那种,只消一个暗示,他知晓了你的心意自会隐于身后,不再死缠烂打。扬州那位史管家必是告知了他当日的一言一行,他便自动消失,今日大哥求他,他才来,毫无芥蒂。这样的男人,真……要是他不姓史该多好,我早于李俶之前接受他,也无今日烦恼。

  正想间,眼前俊脸放大,“珍珠,怎么发呆了?不舒服?”他凑近我,一股淡淡药香。

  “没,我是想,那个疤,会不会好。”我乱乱掩饰。

  “当然,谁的疤好不了都行,只你手上不能有半点暇疵。柔荑纤纤,香培玉琢,任谁都下不了手,你倒好,自个倒下了狠手。”他一拍我手,落掌轻若鸿毛。

  柔荑纤纤,香培玉琢,形容女子双手之美。大哥说我不懂男人,男人专注于女子手足之美才是真正疼在心里爱在心里,李俶他也极爱我的手,我曾想学些防身之术,他死活不肯,说有他在无需顾忧安全,弄粗弄伤了手才叫大大的不划算,原来是这样啊。

  “以后别she驽了,弩机虽不用拉弓张弦,后座力也惊人,会伤了手。”上药完毕,他想想又追加一句,我莫明,我多久没she过弩了,自凉州心爱的弩机被人抢走后。

  晚饭吃鱼,我又挑剔了,郭旰和史朝义都说味道不错,李嗣业就更品不出味来。我一一指点,河鱼该放养,勤换水,氧气足,光照充,这样才肥美,做菜时要活杀,鱼鲮去尽,背筋抽掉,入锅两面煎至金huáng,糖醋淋汁入ròu七分,余味绕梁三日才算是真正地西湖糖鱼,这几位老兄以为糖多醋多就是糖醋鱼呀,真是好伺候。

  我一番评论,他们咋舌不已,阿布思正走了进来,连连附和,他倒是有见识。

  “小姨,这里是北疆哩,离你说的西湖隔了几千里,鱼游到此死都死绝了。”郭旰撇嘴。

  “那倒未必,天朝贵妃娘娘日啖荔枝,岭南快马抵京,尤冰镇鲜口,郭小姐兄妹若是喜爱,本王照样可以辟大漠为绿州,变沧海为桑田。”阿布思状似淡然,说得却正经无比,我一笑置之,有那么夸张吗,辟大漠为绿州,就为几条刀鱼,奉信王钱真是多得用不掉了。

  “各位慢用。”史朝义与阿布思先走,临离席夹了筷鱼到我碗里,“汁入ròu七分,这块勉qiáng算吧。”

  “哪里?哪个部位的?”郭旰凑热闹,“眼袋ròu?我最喜欢了,史叔叔怎么那么偏心!”

  啪地他头上同时遭了两记轻嘣,一是史朝义脑后长眼回手嘣他,一是李嗣业动的手。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嘛,我闷头吃我的。

  临睡前史朝义再来,李嗣业准备起程回灵州自然会去向他多讨几张方子,大哥临行前早嘱咐了的,他恨不得请史朝义一口气开上十年的药好让我吃够老本,这哪儿可能,史朝义又不是神仙,怎知我会害什么病。

  “病还未好,怎急着回去了?”他不急不躁喝茶,我陪笑,“你掌管一道,身兼多职,老远来医我已经是误了你,怎好再多打扰。”

  “说得好见外。”他噗哧一乐,复幽幽一句,“怕我接近你,所以溜为上?”

  我傻眼。史朝义真是我肚里佪虫,他那块鱼吃得我坐立不安,我本不该与他有jiāo集,是自己不争气,惹不起你总躲得起吧。

  “我和庆绪,就那么让你讨厌?”他执起我手,摇头,“他着紧你,丝毫不逊你大哥,你宁可伤自己这么重也不愿他碰你,你就那么喜欢广平王?”

  “你大哥倒是个厉害的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突厥被他灭了,回纥待若上宾,李俶没奈何他,庆绪和我也被他支得差些反目成仇。”

  “你以为我不知他是利用我对你之心么?你去想想,我史朝义与安庆绪是什么样的两肋兄弟,我歧huáng之术又肯为谁施以援手,我如此待你,你处处戒备转身无qíng,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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