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你在想什么?你在怕?怕我?还是怕闵浩跟着我?或是跟着——庆绪?”他迈进一步,灼灼光芒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忽然出手,微凉指腹已搭上我腕。“朝——”我惊叫,他突然放手,衣袖垂下,负手身后。“太晚了,我回房了。”我有些不明所以,却清楚地知道他刚才真的有抓我手腕的意图,一步快了一步地回房,他没追上来,幽幽的语声愈来愈远,“你放心,他不会入仕……他大哥为我而死,我不会再教他步了后尘……”
第三十三章 帝女花(五)
第三十三章 帝女花(五)
这一日我本是倦了,沐浴更衣,倚了窗边晾gān长发。半梦半睡中有人轻扣房门,朝英进房,门外站着一名随行而来的王府校尉。
披了件外衣,挽了半湿的发,宅外车马等了多时,李俶连夜派人来,未说发生何事只说接我回府,李系随后赶到,边下马边扶冠整袍,想是本已睡下了。我留下了朝英,明日一早起来两个宿醉的人要她伺候,况且她难得见上史朝义一面,多留几日照顾爷爷,顺便也好为他送行。
出门上车,车马暗夜慢行回长安。支手小睡了一会醒来,车马已停了,李系回返车前说是车轮教尖石划破行不得,随行有经验的车夫正在修理。修修补补继续上路,行了短短一程又出了问题,这回是车辕松动,更是紧要,马车行走全靠车辕连接马与车,连接出了问题就好象是火车脱轨,安全第一,李系扶我下车,靠了路边的树林围了圈空间让我休息。
李系的考究在今夜让我大开眼界,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他以云霞彩缎为墙,利用了十多棵树木就地给我围出个十多平米的野外行宫。我咋舌不已,抬头仰望星空低头彩云如织,这都是钱呀,他真是有钱,还够奢侈。
“顺路运回京城的,我在便桥建了几间织布、染坊、刺绣的作坊,前些日刚做成的彩锻,你看可漂亮?”他在一面粉红丝缎的缎墙前招手叫我去看,极雅致的粉色,纯白睡莲jīng绣,做成夏季的衣裙一定美得动人。“李系,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走到他身边,他含笑点头,还不知要帮什么忙就一口答应也只有他了,我是没找错人。但是,没想到我一开口他缓缓摇头,“他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你只需帮我通融一下,秉公办事也不行么?”我恳求,他是动容,却还是摇头。
“只是个校尉,你又何必。”他俯身挑了布墙出去,“我去看看车好了没,珍珠,你就呆了此处……珍珠,你这是做什么!”他反手一把扶住我,我裙脚撕破一处,刚才为追他被地上的枝丫绊得一绊,姿势难看得简直象跪地求他。“李系,是我害得人家。”我顺势而下,攥住他袍袖,“帮帮我,你是吏部尚书,只要你一句话,啊。”我想过了,整个长安除了李俶外只有他能帮我,也只有他会帮我,明知李俶会生气我还是要说,不说会心里不安。
“珍珠,王兄说不可让你知道……哎,我就告诉你罢,那个李超一进大理寺就是个死人了,我又能帮你什么。”
“珍珠,珍珠,别哭……我是不该说,王兄说你若是知道了定会难过……你想想,你怎可能为他过堂去,李辅国又怎会放过他,安家也不会受制于人,多少人要他死……你别哭,别……”
我跌坐地上,大颗的泪珠扑扑落下,瞬间打湿大片衣襟,我的,他的。我想哭,想大哭一场,这大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我本以为自己能处理得很好,本以为只要有他一切会慢慢适应,其实我是自欺欺人。我不犯人人却犯我,上林的险,伤痛的难,出门的rǔ,即便是坐了家中仍是难逃算计,李俶是心有万千丘壑,莫青桐是女中诸葛,安庆崇是丢卒保军,只有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还累了一个人为我而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四周一片寂静,布墙挡去了一切,他跪地围抱我,不知是哭了多久,不知是我靠上他,亦或是他揽住我,他抱住我肩背,一动不动,我亦不想动,我想靠一靠,就现在。
“珍珠……”他动了动,吸气的声音尤重,“你这模样怎让我……王兄放心。”
听到“王兄”二字我一惊簌,我推他,他亦退开,一退千里,飞快转身既走,“我们马上走,刘福想是已在延兴门等了多时了,耽搁了那么久,他别大惊小怪地以为出了什么事。”他挑了布墙出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突然,脑中回想一句,“李系!”我叫他,他身影在布外停住,“刘福,刘福已经被俶赶走了呀!”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因为林中已传来撕杀声,李系拔剑在手,沉声叫我不要乱跑。大悲之后是大惊,我哪里还跑得动,抱肩倚了树,惶惶看着照如明纱的布墙上风chuī婆娑,象刀光,象剑影,更象道道飞掠而来的身影。
“殿下,灭火把!”突然之间一声高叫,伊贺常晓的声音,李系跃身入内,手起剑落,一角的火把已被斩落。
“珍珠,过来,别靠近火!”李系大喊,他分身无术,已有两名黑衣人缠住他,百忙之中他示意我,我一呆之后立刻醒悟,布墙照如白昼,我能看到别人,别人自然就能看到我,只有黑暗才是最好的隐蔽。可是我跑不过去,我这一角的彩缎撕拉一声裂开,随即一声惨叫,一人连人带刀摔了进来,是尸体,大蓬的鲜血飞溅,溅灭了第二支火把。
一秒钟之后我隐于昏暗,我选择了从裂口处钻出去,最后向后看了一眼,李系一剑刺死一名黑衣人后削断了第三支火把。“伊贺。”我低声叫,只有他能听懂日语,只要能寻到他就会无事,果然,昏昏中人影晃动,有人回应,“王妃……”我手脚并用爬向发声的方向,突然,“扑”地一声,第四支火把熄灭,一切,隐于黑夜。
黑暗的林中血腥之气极浓,月光被密林挡住,我双眼适应黑暗的时间不长,可那段时间却象一个世纪般难熬,断断续续的闷哼和惨呼声或远或近地响起,每次响起都让我惊得心脏停止跳动,我祈祷那个发声的人不是李系,不是伊贺,也不是任何一名王府的人;我祈祷今夜能平安渡过,一切只是个恶梦;我祈祷睁开眼时李俶就在我身边,我再也不要离开他,我发誓。
“王妃。”有人在接近我,模糊的日语。
“伊贺,我在这里。”我颤得如风中的落叶,摸索着探手,驳离的剑光反she中我的手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怕,伸一寸退一寸,犹豫迟疑中一只温凉的大手触到我手,“王妃。”他再发声,黑衣黑巾,唯一可视的是一双眸子,眸光熟悉温和。
“王妃!小心!”右侧突然大叫,我楞住,日语!又是一声日语!
一楞间,那只手已扣住我腕,我失了重心跌去,在跌向地面的一瞬间被拦腰夹住,大掌兜头盖脸蒙下,我发出最后半声惊叫,这不是伊贺,伊贺不会这样对我!
我腾空而起,刀光剑影重重密林,皆抛于身后,耳边只余霍霍风声,我口不能语身不能动,只能望着弯弯折折的山路,凸凸凹凹的山石在身下如流云般掠过,渐渐,哑声哽咽,无声的泪由铁掌中摒流,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重重把我扔向地上,剧痛中我忽然发现可以发声可以动弹,只是,还未等我爬起他再次扑倒我,凶猛地扑倒我,随即,他以全身重量压住我,唯有那双手,他捧住我脸,以唇线慢慢寻到我。
“珍珠。”他温柔地唤我的名字。
“不——”我再次上当,他在我第一声启齿时迅猛地攫住我唇,打开我齿关,舌尖深深抵进我口中,翻滚搅动,辗转吸吮,舌津jiāo互,舔咬挑逗。
我初时还做抵抗,可在顺从与抵抗之间我选择了前者,他收力轻吻,极尽温柔地含住我唇,流连许久,他唇滑向我luǒ露的颈,呼吸一下沉重得不能自制。
“我恨你!史朝义!我恨你!”我哭泣,重得自由的手一记记捶上他背,捶得指骨发麻发痛,他呼吸愈发沉重,只是那身躯半分没有移开。“你记住,你只能选择爱我或者恨我!”他对着我的泪眼闷哼,一垂头,他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推他,他半分不动,扳起他头,他眼眸紧闭,面如金纸。
“史朝义!”我惊叫,一手鲜血淋漓,那是他的血,他背上的血。
我本有个机会逃走,甚至,杀了他。所以,当他问我——珍珠,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泪如雨下。
他很重,又人事不醒,我用尽全力将他从身上移开,他面朝下仆地,借着月色可看到背上的黑衣已呈降红色,我一探手后连忙缩回,他的凶狠我已有领教,我不能滥施了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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