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犹豫,有人无动于衷,有人面带嘲讽,最终只有那个最先发话的女人叹了口气,牵着自己的孩子往外走。
“你真信她的话啊?”有人在背后喊。
女人脚步顿了顿,面色复杂的回头:“……我也是一个孩子的妈。”
她朝尤做困shòu之斗的宁玉人递了个抱歉的眼神,然后拉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不一会儿,远处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一辆载着母子两人的车驶出了村子,有她带头,人群中又走出三人,其中一个走到一半,又回到人群中,最后只有三辆车离开了村子。
“还有谁?谁?”前大乐透得主左顾右盼,最后恶笑着盯着宁宁,“好了,没人了,你可以开始了。”
宁宁笑了笑,转头看向杀鬼人:“咱们开始吧。”
杀鬼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宁宁认得他的眼睛,也认得他的身形,他是李博月,这家伙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参与到村子里的傩舞里来,不对,他脸上的面具是闻雨带来的那张,这张面具为什么会戴在他脸上,村子里的人又为什么会许他来跳这样重要的角色?
李家?李家……难道他其实也是离村人的后代,杀鬼人的后代?
“发什么呆,都要下bào雨了,我先说好,就算下bào雨,我们也不会走的,你们必须把这舞跳完……不,是跳成功!”前大乐透得主催促道。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宁宁暂时将心里的疑问放下,与李博月重演第三幕《杀鬼》。
一次。
两次。
三次。
当宁宁跳完第三遍《杀鬼》时,众人脸上的期待与兴奋早已半点不剩,只余冰冷跟愤怒。
“这不可能!!”观众席上,前大乐透得主第一个发飙,手里的可乐瓶子丢在地上,重重几脚,然后抱着头道,“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对了,对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宁宁,险恶的笑道:“你得去死。”
“你在胡扯什么?”宁玉人冷冷道。
“我说错了吗?”他转头看向宁玉人,笑容怪异,“每次傩舞结束,宁家就要死一个人,你爹如此,你爷爷如此,代代如此。”
宁玉人不信,可她环顾四周,却发现所有人的眼里写着:他们信了。
“……那现在该轮到我了。”宁玉人哈哈笑了几声,冷冷道,“你们谁来动手?”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村长身上。
“你吗?”宁玉人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到台上,护犊子的母jī一样挡在宁宁面前,冷冷俯视他,“我先说好,我不是我爸,也不是我爷爷,我可没一辈子活在村子长在村子里,外面一个人都不认识……我是影后,宁玉人。”
她亮出身份,环顾众人:“你们谁敢杀我!!”
片刻的寂静之后,村长开口打圆场:“我们又没说要杀你……”
“杀我女儿就是杀我!!”宁玉人大叫道。
前大乐透得主豁然站起,眼睛里亮着险恶的光:“我来!!”
一群人惊愕的看着他,宁玉人也惊愕的看着他,半晌尖叫道:“你敢?你要是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倾家dàng产也要报复你!!”
“……今天我要是进不去人生戏楼,哪还轮得到你动手。”前大乐透得主喘着粗气,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拽紧了几张彩票马票,“我借钱买了彩票马票,一张都没中,呵呵……借贷公司已经满世界在找我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宁宁,半是贪婪半是哀求:“你是我最后的机会。”
说完,他朝宁宁走过来,宁玉人同时朝他冲过去,两个人厮打起来,宁玉人哪是这种亡命徒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他仍在地上,用脚不停的踹,其中一脚踹在脸上,那张被万人喜爱的脸沾上了泥水,鼻血流了下来……
“宁宁,别动怒。”宁青的声音响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你不能生气,一旦生气,你就完了……现在你得惹他们生气。”
肩膀微微发抖,面具下,宁宁不停的深呼吸,呼出来的热气撞在面具内,又返回到眼睛里。
“够了。”她对前大乐透得主淡淡道,“你说的是每次傩舞结束以后,宁家就要死一个人,但现在傩舞还没跳完呢,我死了,我妈妈死了,这场傩舞永远也跳不完了。”
正要踹向宁玉人的脚慢慢收了回来,前大乐透得主盯她很久:“你说这场傩舞还没跳完?”
“是啊。”宁宁笑道,“第四幕不是还没跳吗?”
前大乐透得主楞了一下,转头看村长:“还有第四幕?”
人群中也一片jiāo头接耳,“不是说只有三幕戏吗?”“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既然前面三幕都没成功……也许真的有第四幕?”
“听她瞎说。”村长被一堆问询的目光盯着,忙摇摇头道,“历来只有三幕戏,哪儿来的第四幕?”
“历来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吗?三幕戏演完,人生戏楼的鬼影子都没看见。”宁宁问。
她说得也有道理,于是jiāo头接耳声更大。
“三幕戏就是三幕戏,规矩就是规矩,老祖宗既然这么传下来,肯定有他的道理,怎么能随便更改,随便往里面加戏?”村长心里觉得不妙,急忙搬出规矩压人,可他如今威严大减,村里的人还好,外面回来的人哪儿肯听他说话。
“村长,少说几句吧。”宁宁转头看着他,“反正都是放屁,没人爱听。”
村长大怒,用拐杖点了点地,见没人看他,又更加用力的用拐杖点了点地,发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然而众人只冷冷扫了他一眼,就别过脸去继续讨论,正如宁宁所说,浑然不将他放眼里,将他当个屁,将他的话当个屁,没人爱听。
村长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里的拐杖指着他们:“你,你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
……不知道是不是宁宁的错觉,当他怒不可遏的叫唤时,她脸上的面具似乎更热了。
“哈哈,继续吧。”宁青在她耳边说,“让他们更加愤怒一点……”
众人的讨论有了结论,前大乐透得主看向宁宁,舔了舔嘴唇:“你说的第四幕戏是什么?”
“《楼主》。”宁宁回身走了几步,“第四幕的名字……就叫《楼主》。”
第157章 雾中戏楼
“第四幕戏?”村长笑道,“从来没有过什么第四幕戏。”
果真如此吗?
“从我出生开始,村子里的人就在对我演戏。”宁青的声音在宁宁耳边说,“他们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尊重我,只是表面如此而已……”
顿了顿,他低沉一笑:“把我捧得高,是为了日后将我摔得惨。”
第四幕戏是存在的,一直都在。
其他三场戏放在戏台上,但唯独第四场戏放在现实里,日日夜夜,连续不断的在演,演员是宁家人,是村子里的所有人。
但这是为了什么?
荧幕上制造这样的悲喜剧,是为了博观众的同qíng跟泪水,但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你能想象吗?我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每天给我送饭吃的婆婆,陪我一块长大的玩伴,代替我父亲把我养大的村长……在祭祖仪式期间突然都变了一个模样,打我骂我侮rǔ我,还都心安理得,说给我吃给我喝,假装对我好,就为了最后动手的时候少点负罪感。”宁青自嘲道,“所以怎么会没有第四幕戏呢?这就是第四幕戏,村子里的人对我演的戏。”
或者说,对我们演的戏。
面具后,宁宁的目光从一张张充满yù望的面孔上扫过。
如果外婆不是突发奇想,带着妈妈突然改嫁给村外人,或许她们还将把第四幕戏延续下去,一代又一代,上演同样的戏码,最后落得一样的结局。
“我们又不是有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花十几二十年,就为了寻我开心?不,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花这个时间跟力气,但不至于所有人都愿意费这个神,一定有什么理由,让村里村外的人坚持下来。”宁青诡异的笑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了……”
故意的。
他们故意要打击宁青,让他惊愕,让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像个笑话,让他愤怒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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