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厄斯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周围的人也低声发出一阵不安的喧哗。
阿厄斯冷笑了一声,看着他们道:“听见薛慕的名字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
周围的人紧紧地闭着嘴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身下的马儿不约而同地跑得更快了。
阿厄斯没再理他们,只是抿着薄唇,有些疑惑地道:“薛慕为何要对我们穷追不舍?”
柳清欢听到他的问题,回过头来对他道:“我想我也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其实我不是阿娜耶,我是薛慕刚过门的新婚妻子。”
阿厄斯:“……”
前面一个男人听见她的话,气急败坏地回过头来对阿厄斯道:“我就说你gān嘛把她带上!现在好了吧,你抢了人家老婆,人家不追你追谁!”
阿厄斯:“……”
他狭长的眸子盯着柳清欢看了一阵,突然抓起她的后领,将她直接扔了出去。已经追到近前的薛慕看着被甩出去的柳清欢,双眸一眯,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一个飞扑接住了她。
柳清欢落地的时候,看见一些不知名的huáng色花瓣飞扬而起。太阳已经西斜,正好挂在树梢头,布满晚霞的天空被染成了不真实的橘红色,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起来。
然后薛慕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焦急:“清清,你没事吧?”
柳清欢晃了晃神,从那个靠上去硬邦邦但却烫得灼人的胸膛上直起身来:“我没事,侯爷没有摔伤吧?”
薛慕摇了摇头,搂着柳清欢的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阿厄斯的马队已经走远,只留下了一路飞扬的尘土。他摘下柳清欢脸上的面纱,不愠不火地说道:“先回侯府吧。”
“嗯。”柳清欢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骑马在侧的芃芃。芃芃正一脸悲戚地望着她,那双淡蓝的眼睛似乎闪烁着千言万语。柳清欢突然就觉得自己跟他心灵相同了——这是由即将遭受的苦难而引起的前所未有的共鸣。
薛慕好似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jiāo流,径自翻身上马,他微微弯了弯腰,对柳清欢伸出右手:“清清,上来。”
那只伸出的手五指修长,在满天的霞光中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柳清欢握住他的手,下一刻就被一股巧力拉上了马。
薛慕从后面环住她,照夜高昂地嘶鸣了一声,风一般奔跑起来。被颠得痛不yù生的柳清欢悲伤地想,还是她的小白好。
一炷香后,永宁侯府莲花池。
柳清欢和芃芃并排着站在一边,准备接受薛大将军的审问。薛慕坐在莲花亭上,默不作声地煎好一壶茶,均匀地分倒在五个青瓷茶碗里。
“周金金府上的酒宴还好玩吗?”薛慕拿起中间的一个茶碗,chuī了chuī面上的浮沫。
柳清欢和芃芃对看了一眼,勇敢地说道:“石榴很甜。”
芃芃:“……”
薛慕端着茶碗,抬眸看了她一眼。柳清欢哈哈地笑了一声,决定下个问题让芃芃来回答。
“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薛慕这个问题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很明显在问柳清欢。柳清欢抿了抿唇,觉得逃不过去,于是十分委屈地说道:“都是芃芃的错!他怕自己喜欢的胡姬被周金金看上,所以让我假扮成她!”
芃芃:“……”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清欢,平时都是他闯了祸推到别人身上,没想到自己也有yīn沟里翻船的一天。
可不管怎么说,柳清欢都是侯爷夫人,他难道还指望侯爷把她推出去打几十大板?这件事好像横竖都得他来扛。于是他点了点头,伤心地道:“都是我的错,我十分自责。”
薛慕淡笑了一声:“自责?有没有考虑过自裁?”
芃芃:“……”
侯爷我错了!你不要吓我!
薛慕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对身后的捻棠吩咐道:“送清清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房间一步。”
“是。”捻棠点了点头,走上前准备押送柳清欢。柳清欢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关禁闭。她同qíng地看了芃芃一眼,跟着捻棠走了。芃芃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薛慕一阵,不放心地问道:“侯爷,我不会也要关禁闭吧?”
薛慕道:“你不用。”
太好了!芃芃的一颗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去,就觉得腹上一痛,跟着“扑通”一声,自己已经被人残忍地踹进了莲花池里。
薛慕站在浮桥上,嘴角习惯xing地带着一抹浅笑:“将池里各色莲花各有多少朵数清,数完之前不准上岸。”
芃芃:“……”
这里……满满的全是莲花啊!
第16章 杜鹃(上)
薛慕离开莲花池后,便往依偎在池边的小院落走去。诺宴一直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红儿找到了吗?”薛慕突然问了一句,他没有回头,声音听上去也没什么起伏。诺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答道:“尚未找到,不过已经知道她并未离开长安城。”
薛慕似乎笑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加派人手。”
“是。”
简短的对话结束,莲花畔已进在眼前。院落里弥漫着淡淡的木兰花香,薛慕穿过小院,推开虚掩的房门。
屋里坐着一个人,穿着深蓝色的圆领长衫,手上拿着一把白面折扇,一身书卷之气。见薛慕从门外进来,还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进士,曹敬仁。
“家务事解决完了?”他笑得有些市井,和在周金金的酒宴上时派若两人。薛慕走到坐chuáng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画呢?”
曹敬仁慢悠悠地从怀里抽出一副卷好的画轴,放在了案几上:“从阿厄斯身上顺手牵羊来的。”
薛慕看了一眼包裹着上好织锦的画卷,微微挑了挑眉梢:“千手小妙善果然名不虚传。”
曹敬仁的脸色立时黑了黑:“我第四百九十三遍告诉你,不要叫我这个外号。”
靖安曹家在出了曹敬仁这个进士之前,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家传绝技,名曰偷jī摸狗。曹敬仁天资聪颖,不仅将书读得好,还将曹家的家传绝技掌握得淋漓尽致,被江湖中人戏称为千手小妙善,靖安无影手。
不过很少有人能将千手小妙善和长安著名青年才俊联系在一起就是了。
薛慕未再取笑于他,而是小心地拆开锦套,将画轴取了出来。展开以后,他盯着那支白玉兰看了一会儿,眉头便蹙了起来:“假的。”
“怎么可能!”像是被挑衅了一般,曹敬仁飞快地出声反驳,“我在酒宴上亲自验过,的确是丁茂学的真迹。”他扯过薛慕手上的画,看了几眼后脸色却逐渐沉了下去,真的是一副赝品。
薛慕看他神色便知这画确有蹊跷,他又看了一眼画上的白玉兰,问道:“这画是哪来的?”
曹敬仁抿着嘴角,样子十分不甘:“我从阿厄斯身上摸来的。”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是说阿厄斯背地里留了一手?
薛慕垂眸想了想道:“你把酒宴上的qíng形跟我讲一讲。”
曹敬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gāngān瘪瘪的:“先是唐子博安cha在周府的侍女调换了真的《白玉兰》,然后阿厄斯跟着她出了正堂。”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直站在薛慕身旁的诺宴上。诺宴见他看过来,会意道:“我看见那个侍女把画给了唐子博的手下,然后阿厄斯又从他身上调换了画。”
“没错,所以真画在阿厄斯的手上。”曹敬仁像是在肯定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接收到暗示,趁着场面失控的时候拿走了坐席上的那副假画,然后故意撞到阿厄斯,将两幅画掉了包。”
整件事qíng就是这样,真画兜兜转转,最后应该是落在了他的手上,可为何……他又看向了案几上的那副假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事可是皇上亲自jiāo代他们去办的,现在难道要拿副假画跟皇上jiāo差?
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事qíng。薛慕低头沉思了一阵,突然开口道:“那个侍女是假的。”
曹敬仁抬起头来,又惊又疑地看了他一眼。薛慕的眸子动了动,继续分析道:“有人假扮成唐子博安cha在周府的侍女,她将真画掉包后,给唐子博的却是另一副假画。”
曹敬仁微微一愣,然后像是找到了线头一般,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她给了唐子博一幅假画,然后阿厄斯又用另一幅假画换了这副假画,最后,我又从阿厄斯身上偷回这了副假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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