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理我,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chuáng,发现枕边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几千块钱。刨去学费,还多了1500块。
我手里抓着钱,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默默地收拾了行李,午饭后,我对着客厅里还在闷头喝酒的爸爸说:“我回学校了。”
他惊讶:“你那么早开学?”
“我在兼职,要早点开工,已经买了火车票了。”
“恩……”
“那我走了。”我转身换鞋,准备出门。
爸爸突然走到了我的身后,他拉过我的手,低声说:“小桔,你能不能答应爸爸,回学校去和那个残……残疾人,分手,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啊。”
我回头看他,咬了咬嘴唇说:“爸爸,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他松开了手,喝得cháo红一片的面颊上,又起了些愤怒的神色。
为了避免再和他有正面冲突,我赶紧拎起行李出了门。
走到楼下,我听到陈诺在四楼窗边叫我:“姐姐!姐姐!”
我抬头看他,小笨蛋明显哭了,哑着嗓子在那儿一边挥手,一边喊:“姐姐,我会想你的,你要多打电话回来啊!”
“我会的,小诺,再见。”我也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公jiāo车站走去。
上车前,我去了趟超市,给自己买足了一路上的食物饮料,还买了个折叠的小凳子。
我的思维一直都有些混乱,直到登上去D市的列车,我的心qíng才渐渐平静下来,才能有多一点的时间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我没有告诉叶思远我的行踪,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想好。
拿出车票,我看着红色纸片上那个目的地的名称,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
可是,这样疯狂的事我又何止只做了这一件?透过车窗望向远方,我不知道,这37个小时的旅程结束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43、欢迎来到D市
列车满员。
不仅满员,连过道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我带了一个手提行李包,请一个大叔帮忙,挤着塞进了行李架上。在几个打工妹打工仔的座位边,我拉开小凳子坐了下来,背靠着他们的座椅背侧面,将双肩包抱在了手里。
车厢里很吵,有人大声聊天,有人嗑瓜子,我身边的几个年轻人gān脆围着小桌子打起牌来,我觉着无聊,就伸着脑袋看他们打。到了6点多,大家都开始吃晚饭,有吃泡面八宝粥的,有啃面包的,也有买盒饭的,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拆了包饼gān咬了几块,就再也吃不下去。
列车员隔一会儿就会推着小车经过,我就要站起来,折起凳子让他们通过,就这样站起坐下一直折腾到晚上9点多,车厢里才算是安静下来。
我靠在坚硬垂直的椅背上昏昏yù睡,突然,手机响了。
我低头一看,是叶思远打来的电话,一下子就有些慌神,急忙按掉了电话。
我脑子里快速思考,关掉了手机的音量,调成了振动,没过半分钟,手里的手机就振动起来,还是叶思远的电话。
我决定不接,他在遥远的地方,打不通我的电话也没有办法,果然,他打了4、5个电话后,发来一条短信:小桔,你怎么了?看到短信回我。
我镇定心神,一直过了十分钟才回过去:刚才下班在公车上,不方便接电话。我刚到家洗完澡,好累,明天再说吧,晚安。
他很快就回了过来: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明天醒了给我短信。
我放下心来。
我怎么敢在火车上接电话,叶思远那么聪明,一听背景声他就能猜出个大概,我不想让他担心。而且,我还未做决定,到了D市后,我究竟是和他联系呢,还是真的转大巴回H市。我还有一天两夜的时间思考这个事,只是,怎么瞒过叶思远,真是个大问题。
这一晚,我几乎没怎么睡,在这样一个没什么依靠的小凳子上,我也睡不着,只是偶尔闭着眼睛打会儿盹。更多的时间,我睁着眼睛,随着列车的颠簸,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黑暗。
冬季的天亮得晚,一直到清晨6点多,窗外才泛起一片白。
车厢里的人都从七扭八歪的睡姿中醒了过来,纷纷起身去上厕所和洗漱。
我也去洗脸刷牙,这时候,我才觉得有点饿,就排队接水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
食不知味地吞下面条,我在思考,这漫长的一天该如何度过。
身边的打工仔们都和我差不多年纪,有些年长一些,有些比我还小,看着只有16、7岁的模样,满脸青涩。有个大哥试着和我说话,问我去哪儿,我回答去D市转车回学校。
有个圆脸小妹一脸羡慕地看着我,说:“姐姐,你是大学生啊?”
我微笑点头,他们就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问我读大学是怎么个样子,寝室里住几个人,有没有空调有没有电视机,有胆子大的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我回答说有,一个男孩子立刻激动地说:“给钱给钱,我就说这个妹妹这么漂亮,一定有。”
原来他们前一晚就在打赌我是否有男友,那些说我没有男友的人基于的原因是我要是有男友,怎么会坐这么慢的车,还没座,起码得买个卧铺,或是gān脆坐飞机了。
我哈哈大笑,说:“我男朋友也还是学生呢,我不愿意他为我负担这些。”
圆脸小妹说:“姐姐,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保准能找个特有钱的男朋友,让他可着劲儿地疼我,哪能遭这份罪。”
我笑:“我也想啊,但我男朋友自己还没赚钱呢,不过他真挺疼我的。”
那个男孩问我:“你今年多大?”
“还没满20。”
“啊,原来是个姐姐,我才18呢。”
“你们是去哪儿呀?”我问他。
“去D市,那儿工厂多,开了年很好找工。”
“像你们这样,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我去年大概拿了3万多吧,包吃包住的,平时也没怎么用,就是去去网吧或是买点小东西,偶尔去外面吃顿好的。”
圆脸小妹一脸羡慕:“你们那儿真好,可惜不招女工,我去年才拿了2万零点,回家都给我爸爸了,供我弟弟读书。”
其他几个男孩女孩也立刻聊起了自己的工厂和待遇,讨论着今年的招工形式,我在边上安静地听他们说,觉得自己原来还算是比较幸福的。
起码,我还有书读,将来毕业了,还可以找一份好点的工作,不用为他们烦恼的问题而烦恼。
将近中午,我的手机又振动起来,我知道,肯定是叶思远的电话。
接,还是不接,我真是难下决定。最终,我还是摁掉电话,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思远,我今天有点事,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事就和我发短信吧。
他回过来:小桔,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真没什么事,你相信我,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
很久以后,他回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小桔,我知道你没必要什么事都和我说。我尊重你的生活,你的**,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如果你想要对我说了,就第一时间找我,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开机。你要记着,在我这儿,你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
我看着他的短信,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圆脸小妹无意中扭头看了我一眼,叫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中午我吃了盒饭,吃完后,我去车厢连接处站了1个小时,在小凳子上坐了将近一天一夜,我全身酸痛乏力,背脊僵硬,两条腿都有些肿了。
旅程已经过半,车厢里的人却不见减少,中途有人下车,却还是有源源不绝的人背着大包挤上来,H市、D市所处的省份经济发达,每年这时候,都有大量的打工者往那个方向涌。
到了傍晚时分,我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脑袋搁在椅背侧面,不管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难受。那个大哥看我不对,就好心把自己靠窗的位置让给我,让我趴在桌上睡一会儿,他自己则坐了我的小凳子。
我感激他,头枕着手臂睡下去,一下子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晚上9点多,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肩背酸得厉害,我站起来,把位置还给他,自己又去车厢连接处走了一圈,我发现,这时候还是走起来能舒服点。
我吃光了前一晚的饼gān当晚饭,然后给叶思远发了报平安的短信。
在列车上的第二晚,真真是一种煎熬,我的身体已经很疲倦了,而且很脏,算算时间,我已经48小时没有清洗身体了,头发都油腻腻地粘在一起,身上沾满了车厢里方便面味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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