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帆突然说:“安安,想哭的话,就哭吧。”
只一句话,安宏的眼泪就忍不住倾泻而下,她把脑袋埋在路云帆怀里,手指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妈妈离开,火化、办理各种手续,她就再没有掉过眼泪。她一直陪在萧琳身边,支撑着她,安宏知道对萧琳来说,自己已经变成了唯一的依靠,看萧家人对萧琳的态度就能明了,没有人愿意做萧琳的监护人,哪个家庭愿意莫名其妙地收留一个14岁多的半大女孩一起生活呢?
可是,20岁的安宏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很多事qíng,她不懂,也理不清思绪。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感叹,这段日子以来,幸好身边有路云帆。
路云帆,路云帆,他一步都没有离开她身边,他不再像个孩子,做事、说话稳重又直切要害,尤其是在与萧家人的争斗中,如果没有他,安宏明白靠自己和萧琳,根本争取不到应得的东西。
虽说萧医生和妈妈刚刚离去,这时候说这些东西很伤感qíng,可是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让安宏明白,现实很残酷,生活是非常现实的,她和萧琳绝对不能做到无yù无求,因为那些东西也是妈妈奋斗得来的,如果妈妈地下有知,也是希望外婆、安宏和萧琳争取到的。
安宏哭了很久很久,路云帆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间或亲吻着她头顶的发,他柔声说:“安安,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要怕。”
“路云帆,你会一直都在吗?”安宏哽咽着问。
“当然,只要你不赶我走。”路云帆笑,他抚着安宏糊满眼泪的脸颊,笑道,“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安安,我赖定你了。”
安宏吸着鼻子,说:“你有烟吗?”
路云帆一愣,摇头说:“没有,我去买吧。”
他买来了烟和打火机,和安宏坐在一起慢慢地抽,香烟的火星一闪一闪地,衬着天上稀疏的星光,安宏望着天,幽幽地说:“路云帆,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已经在天上了?”
路云帆也抬起头,点头说:“恩,一定在了。”
“其实从小到大,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读中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有妈妈和没妈妈并没什么不同。”
“那时候是叛逆期,小孩子嘛,肯定都是和家长作对的,我和我爸也一样啊。”
“说的好像你多大一样,你自己也还是个小孩。”
“安安,你不要老说我是个小孩,我已经不是了。”路云帆认真地说。
安宏心里一跳,转过头去看他的面容。夜色中的路云帆眼神坚定,脸色沉静,安宏仔细地打量着他,才发现他真的已经长大了许多。
这几日大家日夜奔走忙碌,路云帆有时会记不得刮胡子,此时他的下颚有些微的胡茬泛着青光,脸色白得就像天上明月,眼神像星星一样明亮。他肩膀早已变得宽阔,身上透着一股年轻男xing的蓬勃气息,喉间的凸出清晰锐利,随着说话微微地滑动着。他穿着短袖、中裤,露出来的手臂和腿纤长又结实,小腿上还有象征男xing特征的汗毛。
路云帆拉过安宏的手,他的手掌大而温暖,握住安宏的手时,他微微用力,说:“安安,我知道你现在没jīng力考虑这些事,我不会对你说什么,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管你心里装的那个人是谁,或者你心里有没有谁,我确信,迟早有一天,我会走进那里。”
他笑起来,眼神自信又洒脱,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安宏的左胸腔,安宏低下头去,又抬头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香烟快要烧到指头才匆忙丢到地上。
她说:“路云帆,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路云帆一愣,即刻就扭开头去吃吃地笑,然后又转回头来正视安宏,他说:“安安,自信一点,我喜欢的女孩,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
安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嘴唇抖动,脸颊泛红,心脏跳得很快很快。
很多很多年以后,安宏也能记起这个月光皎洁的晚上,她能记起路云帆说的话,碰到困难阻碍时,她会自我催眠,对自己说: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好的!
那些年,极度失意,安宏就是靠着这个信念,迈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渐渐成长起来。
萧琳的监护权问题没有那么简单,萧家人很矛盾,他们既觊觎萧琳手上那笔钱,又不想真的照顾抚养萧琳。安宏提出由萧琳自己决定,萧琳细细思考后,拉着安宏的衣角小声说:“安宏,我能不能回J市,跟着你和外婆一起过。”
安宏心里其实也是这么希望的,她说:“当然可以,但是我还在念书,只有周末能回家,外婆年纪很大了,你和她一起住的话,必须要分担一部分家务,你愿意吗?”
萧琳点头:“我可以学。”
安宏摸着她的脑袋,笑了一下,说:“那就这么定了吧。”
萧琳此时读初二,安宏和钱老师商量后,约定这个学期最后的一个多月萧琳继续住在钱老师家,等到萧琳初二毕业,就转学回J市,钱老师、萧琳和萧家亲戚都表示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
安宏和萧家亲戚约定了萧医生和妈妈落土的时间,是年底冬至时,两处房产暂时都不动,现金遗产就按既定方案分配,5月中旬,大家散去,等待着非典疫qíng结束后再作具体安排。
安宏和路云帆回到学校,直接被关进了隔离楼。
安宏
20周岁的生日是在隔离楼里度过的,路云帆给她打电话,给她唱了《生日歌》,安宏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
韩晓君给安宏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安宏迟疑片刻,把妈妈和萧医生的事告诉了韩晓君。韩晓君大惊,问安宏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他可以赶回来陪她一起分担。
安宏说不用,他在那么远的地方,非常时期赶来赶去很危险,而且……她在心里说,韩晓君,你能以什么身份陪在我身边呢?邻家哥哥?青梅竹马?无论如何,你还是秦月的男朋友啊,难道我能毫无顾忌地靠着你的肩膀大哭吗?
此时此刻,安宏的心里,只能记起另一个男孩,他陪伴她走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月,他明确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安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个还差一个月才成年的男孩,于她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一周以后,隔离结束,安宏和路云帆体温正常,双双解禁。走出隔离楼的那一刻,安宏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到寝室,大家都知道了安宏的遭遇,纷纷安慰着她,安宏说自己没事,叫她们别担心。
她最担心的是外婆,其次是萧琳,妈妈是外婆的独生女儿,她和萧医生的突然离世,外婆至今不知qíng,安宏知道终究不能瞒太久,她害怕外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白发人送黑发人,70岁的外婆怎么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还有萧琳,这最后的一个月,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亲人,父母双亡,已成孤儿的萧琳会不会胡思乱想,安宏觉得担心,只能天天给钱老师家里打电话,和萧琳聊一会儿。
萧琳听起来并不见异常,只是钱老师告诉安宏,萧琳的成绩直线下滑,很多门功课都不及格,安宏知道qíng有可原,这个时候也不能勉qiáng萧琳什么。
至于路云帆,他依旧天天陪在安宏身边,有时也向安宏透露一些暧昧信息,可是安宏还是装傻,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和路云帆这样奇怪的关系究竟算什么。
直到有一天,路云帆叫安宏去看他踢球。
那是6月19日的晚上,路云帆穿着白色的皇马7号球衣在场上欢快地奔跑,只是,他没有像平时那样时不时地朝安宏看,而是不停地朝场边另一个方向看去。
安宏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坐在场边,每当路云帆朝她看时,她就笑得格外灿烂,还朝场上的路云帆挥着手,大声喊着:“路云帆!加油!”
安宏突然觉得心脏有些绞痛,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她看看路云帆,又看看那个女孩,不禁皱起眉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儿是那么可笑,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路云帆和那个女孩关系匪浅。
中场休息时
,路云帆跑下来,他远远地向安宏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跑到那女孩面前,安宏看着路云帆喝着女孩递给他的饮料,两个人窃窃私语,接着一起大笑起来。
女孩脸颊绯红,望着路云帆时,眼里的爱慕毫不遮掩,路云帆笑得得意,偶尔还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安宏,接着就弯起嘴角,对着那女孩笑得更加肆意欢畅。
俊男美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安宏在心里做了结论。想到臭小孩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想,路云帆果然还是个孩子,喜新厌旧再正常不过。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承诺什么的,就是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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