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安宏站住脚步,慢慢地向他走近。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找到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安宏,安宏,抓住他,不要让他离开!
她加快脚步,逐渐奔跑起来,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眼前的雾却越发地浓烈,等到安宏跑到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发现他已经消失了。
安宏茫然地四顾,想要叫他的名字,那三个字却梗在喉里喊不出来。
她伸出手,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大声地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不要走————”
脑袋里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安宏抱着头蹲了下来,她大声地喊叫,嘶哑着嗓子哭泣,周围还是一片寂静,这时,有个人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安宏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黑色男式长裤下,露出的黑色皮鞋,她猛地抬起头来。
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阳光照耀着大地,刺着安宏的眼睛,令她看不清他逆光的脸,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说:“你在这里?”
男人一笑,说:“我在这里。”
安宏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并没有被他握住,她又低下头去,抱着自己的脑袋说:“我头好疼。”
“没事的,你很快就会好了。”男人温柔地说。
等到脑子里的疼痛缓了一阵,安宏才慢慢地站起身来,蓦然发现,面前的男人又消失了。
她发了疯一般地奔跑起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瞪着眼睛在原地转圈。
周围的景物闪得飞快,一会儿是幸福村的小弄堂和孩童玩耍的空地,一会儿是玉兰中学门口的大槐树,一会儿是和平小区门口的公jiāo车站,一会儿是碧波dàng漾的游泳池,一会儿是学校的cao场,最后,定格在一条林荫小径上。
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男人站在她面前,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安宏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伸出手快要触到他的背脊时,他突然就变得朦胧起来,身体渐渐地透明,直至化成一缕青烟。
直到最后,安宏也没能看清他的面目,没能喊出他的名字。
脑子里又划过一丝尖锐的痛,她脚下发飘,索xing闭上眼睛凄凄一笑,任凭身体像风筝一样向地上倒去,绝望的感觉攫取了她的心,她想,就这样吧。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紧握住了她的手,拉住了她不断下坠的身体,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唤着她:“安安!安安!”
安宏“倏”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路云帆坐在安宏病chuáng边,看着chuáng上的女人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醒来,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把她的手紧握在手中,说:“安安,你醒了?你怎么了?刚才一直在说胡话。”
安宏眨了眨眼睛,觉得头疼的症状已经缓解了许多,她扭头看路云帆,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眼眶下面都有了两片yīn影,显然是长时间地没有休息。
她看看窗外,发现天已微亮,抬起手抚着自己的额头,她说:“可能是做噩梦了,你一直在这儿?”
“恩,一直在。”
“路云帆,你一晚上没睡觉?”
他轻轻点头,说:“医生吩咐了要看着你,我不敢睡。”
医院里只有陪夜的躺椅,路云帆身材高大,腿又不适,那样的椅子他睡不了,何况,他根本也睡不着。
安宏看着他已经冒出胡茬的下巴,有些心疼,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说:“我没事了,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安宏想了想,继续说,“你有在宾馆开房间吗?等一会你把我送到楼下就行了,回宾馆去睡一觉,我家……住六楼。”
路云帆一怔,摇了摇头笑着说:“六楼而已,我能上去,我可以爬楼梯的,上次去夏老师家,你不是看我走过么。”
安宏看着他,知道他已下定决心,也不再多说。
辛维提出要来接安宏出院,安宏婉拒了,这件事并不光彩,她还是希望能低调一些,路云帆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扶着她慢慢地走到门口打了出租车。
车子开到安宏家楼下,路云帆提着安宏的包,抬头看看楼层,搂过安宏的肩说:“上楼梯的时候你走我前面,我可能没办法扶着你,你自己能走么?”
“可以的。”安宏觉得乏力,努力离开他的怀抱站直身体说,“你真的不用送我上去,我一个人没事。”
路云帆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他说:“会有人来照顾你?”
安宏一愣,摇头说:“没有,我在这儿没亲戚。”
“那你饿了怎么办?”
“叫外卖。”
“你在生病呢!”
“饭店里也有粥卖。”
路云帆眯起眼睛看着她,说:“安安,你家里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这么不想让我上去?”
“没有。”安宏本来就头疼,这会儿脑袋更涨了,摆摆手说,“那走吧,你自己走楼梯小心点。”
安宏走前面,路云帆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爬起了楼梯。
安宏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还是想睡觉,又因为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而觉得饿,手脚都失了力气。走到三楼的转角,她回身看路云帆。
他左手扶着扶手,右手拎着安宏的包,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得很仔细。
路云帆的右腿高位截肢,是没有膝盖的,他所穿的假肢采用的是进口液压式膝关节,这种膝关节可以保证他走路时支撑期的稳定xing和腿部摆动时的灵活xing,能够最大限度地令他步态自然,但是上下楼梯时,他还是不能做到像常人那种走法,必须是左脚踩上一级站稳后,再带动右腿提到与左腿平行的位置,然后再迈动左腿往上。
所以,路云帆平时走路,只是有些微的滞缓和僵硬,但是走楼梯时,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腿有大问题。
安宏看着他走路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路云帆,上下楼梯都是不肯好好走路的,几乎是连跑带跳,一步跨两、三级楼梯地走。有时候调皮起来,他还会坐在学校楼梯的扶手上,像坐滑梯一样地滑下来,落地后,他会潇洒地甩甩头发,回头朝安宏露出灿烂的笑容。
如今的他,却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走路、爬楼梯,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已经变成了尘封历史,变成了他们心里沉淀下来的痛。
路云帆似乎感觉到了安宏的目光,停下脚步抬头看她,他面容平静,看到安宏的眼神后,展颜一笑,说:“不好看是吗?我楼梯走得少,以后是要多练练。”
“没有。”安宏收回视线,有点尴尬,说,“你慢慢来好了,我们不赶时间。”
路云帆苦笑一下,叫他快,他也快不了。
终于到了六楼安宏的家门口,安宏掏出钥匙开门进屋,路云帆跟在她身后进去,抬眼看看四周,他倒吸一口冷气。
安宏的家不大,多层住宅建面80方,得房率挺高,只是这房子——很特别。
房子装修得没什么风格,实木地板白色墙壁,灯具花里胡哨,墙上挂着古怪的抽象装饰画,家具什么颜色的都有,黑的白的蓝的咖啡的,沙发甚至是耀眼的橘huáng色。路云帆觉得眼睛都有点花,抬起头,发现安宏甚至做了个地中海风格的圆拱形门dòng,边上却摆着一个少数民族风味浓郁的低柜。
路云帆从来不知道,原来拿一个空房子给这个女人去装修,她会搞出这样的效果来。
然后他又发现,古怪的装修风格暂且不算,安宏的家还很乱。
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看着有20多方大小,餐厅桌上摆着好几只外卖便当盒,一次xing筷子和勺子散乱地摊在边上,还有几只星巴克的外卖咖啡杯,像排队似的排在餐桌贴墙那一面。
客厅的橘色沙发上,丢满了衣服、抱枕,中间有一个空挡,看着就知道是安宏的宝座了。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些零食,还有一盆快要烂掉的苹果,另外有一个粉红色的玻璃烟灰缸,里面杵满了白色的细长烟蒂,边上还有半瓶红酒和一只没洗的红酒杯。
路云帆觉得头疼,他看看正在换拖鞋的安宏,像个没事人一样,忍不住说:“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住的?”
安宏
抬头看看房间,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挺勤快的嘛,现在怎么这么懒?”路云帆没有换鞋,直接往屋里走去,路过冰箱时,他被冰箱门上的东西吸引了。
冰箱门上贴了二十几个卡通冰箱贴,每一个下面都压着一张便利贴,安宏在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备忘录,密密麻麻的已经叫人看不清。
52书库推荐浏览: 含胭 现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