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63年初chūn,即使到了chūn季,江陵的气温还有些微寒。谢玄收到谢安的来信,他们一切安好。谢朗那边,他做了东阳太守,思琴也有了身孕。一切似乎都不错。谢玄心满意足收回了信,这时敏敏走了进来,见他往怀里塞东西,好奇问道,“相公放了什么?”
谢玄见敏敏来了,笑道,“没什么,叔叔的家书,一切都安好。”
她点头,坐了下来,“今年真是奇怪啊,都四月多了,却还是这般寒冷。”
“那你得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了。”
她笑道,“这话该我对你说才是,你瞧你穿的。”谢玄身着一件较为单薄的深色棉衣,本就微瘦,穿得又单薄,有些弱不禁风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失笑道,“我是男人,怎跟你们这些柔弱女子相比?这些足够了。”
她瞥他一眼,不屑道,“你就chuī吧。瞧你手都冻红了,还不冷?”
他怔了怔,有些窘态,“我也没想到今年有这般冷。”
“你等着。”嗔怪他后,走出了房,不一会儿,返回来,手里拿了一件新作的绒毛大氅,披在他身上,“见你都没有大氅,就帮你做了件,还挺合身的。”
他有些吃惊,心里顿时暖暖的,微微一笑,“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她有些尴尬笑道,“礼尚往来嘛,去年寒冬那么冷,仅仅因为念叨雪狐狸的毛漂亮,就跑去为我打猎,天天看你冻得跟紫人一样的晚归,誓要狩得一匹雪狐狸才肯罢休。”
“我觉得你穿起来一定很漂亮。”他笑得很平常。
她不知怎么说,对于自己这长相,她太有自知之明了。无奈笑了起来,“也就你说我漂亮。”
“漂亮不一定是要有美丽的容颜。”
她愣了愣,“难道男人不是偏爱漂亮的女人吗?”
他耸肩,“的确,第一印象确实是看容貌,可是……真正喜爱到最后的,不是容貌,而是这个人。”
她定定看着这个男人,一丝诧异,曾经她以为有绝色的容貌就可以拥有所有,直到jiāo往过那么多男人以后,才知道,外貌虚得太多。难为这个男人竟然看得这么透彻,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盈盈一瞬间,是她笑得最美得那刻。
谢玄定定看着她,站了起来,倏地搂住她,“我的妻,你是上天赐予我最美的恩赐。”
她木讷,双手抬了起来,抱住他,笑道,“整天被你灌蜜,我都软了。”
他扑哧一笑,松开了她,定定看她,“软了多好,天天抱着带着。”
“龌龊。”
他笑了起来,“难得有人说我龌龊。天天勾引你,你说哪天我能得逞呢?”
她白了他一眼,“等到你死的时候。”
他垮下脸,“原来你喜欢抱尸体啊。”他摇摇头,“为夫那时可感觉不到夫人的怀抱了。”
她半眯起眼睛,“谢玄,你给我去死。”
“这么快就想投怀送抱想让我死?何不现在就投怀送抱?正好一起暖暖身子。”
……
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有时那般柔qíng似水,有时却那般欠扁。她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jīng彩了。
然而,在这初chūn之时,一场悲剧在慢慢拉开了序幕。
消息传来很突然,看似平静的一天,却因为这条消息瞬间掀起波涛。
年仅二十的晋穆帝,驾崩了。
消息传到江陵时,敏敏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迷糊起来,踉跄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个她曾经承诺过第一眼认出他,叫他彭子的男人逝世了。那个为了给她承诺牺牲幸福的男人离开了。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已是天各一方。
举国同丧时,敏敏就呆呆看着凄凉的夜空,手中拿着太后寄来的书信。她明日就启程去建康,去见那个少时用明眸注视她的男人。
谢玄不吭声走到她旁边,轻揽住她,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相公的肩膀一直是娘子的避风港。”
当她突然靠到他肩膀上,她心中那块压抑很久的难过突然决堤般倾尽,她抓起谢玄前胸的衣角,痛哭道,“我对不起他……”
他怜悯顺顺她的头发,“没有什么对不起,只有愿不愿意。他做那么多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书信,把脸贴在谢玄胸前,泪水浸湿,咽成一片的悲伤。
他无言,只能紧紧抱住敏敏,试图去减少她心中的疼痛……身在帝王家,总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即使喜爱终不能专宠一生,无论他的婚姻还是生活,所牵连的是整个朝代。坐拥江山,却无福消受所谓qíng爱。想过占有却碍于身子,他所想到的一切,只是他还在的时候,希望你好。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没听到你最后唤出他的名。
手中那在凛冽寒风中瑟瑟颤抖的书信,如一朵曼陀罗侵蚀……他们赶去建康时,晋穆帝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她奉懿旨去见了皇太后。失去唯一儿子的褚蒜子着一身素衣,有些凄凉注视前来的敏敏。
他们各自不说话,直到皇太后递给她一木匣子,“打开看看吧。这是皇儿临终前叫我转jiāo给你的。”
她轻咬唇,缓缓打开匣子,当看见里面东西时,心翻腾起来,一手捂着嘴,一手拿起那东西。
翡翠色的“飞燕珏”。
“飞燕珏有个传说,持有这两块佩玉的人将会恩爱一生。当年元帝把白玉一枚赠与谢家,留下一枚翡翠色在宫中,后康帝把这枚赠与皇儿。”
她怔住,不知该怎么表达。
皇太后一丝嘲讽,“不想你的腰佩上竟然是白玉飞燕珏。这是上天的戏弄还是故意的嘲讽?”
“臣只能说,一切只是造化,这本是当年一故人赠与我,希望臣找个如意郎君罢了。”她谦卑道。
“你这故人,就是谢家大小姐吧。”皇太后无不嘲讽道,“真没想到,你竟是谢家那丫头。”
她愣住,听皇太后的语气,似乎认识曾经的她。
皇太后感慨,“那时,让皇儿偷跑出去去了谢家,回来后总是挂着笑脸,一问才知,去了谢家,说有个丫鬟很天真唤着他的名字。那时觉得可笑,竟不知,这声名字,对皇儿是多么重要。从来也未想过生在帝王家的孩子,竟然会忧郁,一来没伴寂寞,二来太小面对的冷暖环境让他心灵挫伤。他那么在乎是应该的。”
皇太后轻轻合上眼,“这玉你拿去吧。算是了却皇儿的心愿了。”说罢,摆摆手,有些乏力站起来,一位宫女上前搀扶。皇太后再看看敏敏,轻叹,“你别辜负皇儿的一片心意才是,惜取眼前人吧。”
她欠身,“是。”盯着手中那块翡翠色的玉怔怔不已。
她出了皇宫,心事重重回到了谢家,见到大腹便便的思琴正在前院散步,思琴似乎也注意到她,轻笑走了过来,“弟妹,从皇宫回来了?”
她随意点头。
思琴抚摸起自己的肚子,甚是怜惜道,“弟妹看看我以后是不是会生男儿呢?”
她瞟了一眼,哼了一声,对付这种炫耀怀有身孕,刺激别人的女人,她相当不屑,冷冷道,“嫂子不好意思,我是军医,只看伤,不看这些。”
思琴一怔,有些嘲笑起来,“哎,你也得注意这些才是,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说还是新婚,但是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总是不好,平时给你和玄弟补补才是啊。”
“相公身体甚是威猛,敏敏身子也特别耐摧,我们只是暂时不想要罢了,嫂子这些方法还是自个不时之需用吧。”
思琴气得脸一红,冷哼转身就走了。
她冷笑,有些烦躁地逛起了前院,当走到桃园的时候,她见前方有两个人,她怔了怔,是燕燕和谢朗?
“少爷……”
“找我何事?”谢朗有丝不耐烦的样子。
燕燕见此,有些难过,“少爷,你可不能不顾燕儿啊,燕儿眼看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以后该怎么jiāo代啊。”
谢朗皱了皱眉,“那次不是叫你喝了那药吗?怎么会有了?”
“我……我怎么知道,少爷,总之你不能不管燕儿啊。”她一瞬的恍惚,随后拽起谢朗的衣袖摆起来。
谢朗拂袖,烦躁不已,“你先去伺候思琴去吧,这事我会解决的。”
燕燕眼睛一亮,“好的,少爷。”雀跃的离开。
敏敏身子一躲,没让燕燕看到。
她再看谢朗一副躁动的样子,甚是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和燕燕有了那层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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