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_折火一夏【完结+番外】(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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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也跟着心虚一跳,然而很快就回过神来。

  当时看了太多次,再加上我如今左右早晚不过一个死字,天不怕地不怕人更是不怕,所以定神之后便开了口:“放开我。”

  我指了指他仍然揽在我腰上的手。

  他一时没有照办,仍然望着我,直到分辨出我眼神坚定,抗拒意味明显,才缓缓放开,轻声道:“姑娘赏花太入神,连我在身后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下一次要是想摘花,让宫人代劳即可,刚才那样实在太危险。”

  我心想哪里还有下一次摘花,明年今日十有□我都熬不到,一边还是很认真地道:“多谢。但我不是什么姑娘,你几日前应该见过我,也许忘记了。我是容姬。”

  他微微一笑,只点头,但没有说话。

  我正后悔方才为什么要把宫人遣那么远去拿东西,以至于迟迟赶不回来,现在我和眼前这个人相对gān坐,实在无话可说。

  直到我眼光一凝,蓦地落在他赏花的侧脸上。

  那里一片光滑,与常人无异。平常人看过去,也不过是一张不错的侧脸而已。

  可当年我为了去溜出庭院找秦敛玩,人皮面具便越做越熟。技术好了,眼光也随之水涨船高。虽然我很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秦恪,可我发现我竟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人皮面具就是人皮面具,毕竟不是真的人皮,就算做得再好,给了行家看到,也能一眼看穿。

  很不幸,我就是个中的行家。

  我望着他,一时之间心跳如鼓,大脑空白。

  我想,我隐约能猜到这面具后面的人是谁。

  苏启的暗卫派出去已经几天,却头一次缺乏效率,至今尚未摸到秦敛藏身在哪里。

  眼前这个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身姿,这样的谈吐方式,在未揭穿的秦恪的面皮底下也许可以浑水摸鱼,可我既然犯了猜忌,这些就都越看越像一个人,渐渐遍地生疑。

  我望着他,他手上那枚熟悉的绿玉扳指猝不及防地落进眼里,我忽然胸口憋闷,有些透不过气来。

  前些天在燃香坊与秦敛重逢,甚至与他擦肩而过,我虽紧张,却仍然镇定。如今只我独自一人面对他,他就静静站在我一尺之外,如此措手不及,我便难以遏制住脸上表qíng的变化。

  我匆忙撇头,眼神惊疑不定,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多谢。”

  过了片刻,他才轻声答:“不必。”

  接着我便咬住唇默然无语,好在很快我就听到了宫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走进了这一方小池塘。

  我终于松了口气,像是被láng追一样急慌慌地喊冷,荷花也没心qíng赏了,待宫人为我盖了薄锦被之后就仓皇地离开了池塘。

  一直走了几十米,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

  回去以后仍然惊魂甫定,偏偏眼前又是一黑,长久都没有缓过来。我闭着眼没有出声,再睁开时勉qiáng看到一些光亮,便吩咐宫人将茶取来,接连毫无形象地灌下好几杯,才终于能开始思考。

  我知道今日的反应大失水准,秦敛在燃香坊那一日已然唤出了我的名字,今日又给他面对面端详了一番,我不知道下一次再给他撞见,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我趴在桌子上,揪着头发很有些烦恼。我搞不懂秦敛这样做在图算什么,也不知我究竟该怎么做。又不能跑去问苏启,他肯定会说,你一直不承认你是苏熙,他又能怎么办?

  这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总归还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到时候我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什么了。

  然而,我却无法忽视心底那个越来越猖狂的想法。既然秦敛已经猜到,还来了苏国,那么就直接告诉秦敛,他没有猜错,苏熙还活着,苏熙就是我,他会怎么办呢?然后再让他知道,我的病本来很早就可以好的,却因与他有关的两次中毒,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就要死了,他又会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在这个yīn毒的念头冒出来之前,我都不知我心里藏了这么多怨气,自己都要死了,还想要拖着秦敛来为我伤心难过。

  我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了,如今才发现并非如此。假如不再见到他,没有他的消息,也许我会无所谓,再看一遍这世间花开花落就离开。然而现在我见到他,心里某个角落便又开始不屈不挠挣扎。

  我默念了半天,还是无法把这个诡异可怕的念头压下去。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我嫁给他,再到我服毒死去,似乎都是我在一厢qíng愿追随他的脚步,他在我的面前总是从容而沉稳,不曾慌张不曾失态,更不要提会做出秦楚当时爱慕阿寂时那份狂热的追求姿态。

  我都没有问过秦敛一次,他究竟有几分喜欢我。

  如果他不喜欢我,那就罢了。可是他显然还是有几分在乎我的,有了这样的认知,我就又想要贪求更多,忍不住想要他哄一哄我,逗一逗我,抱一抱我,在我离开的时候有他能陪着我。

  我本该做一个大度宽容,善解人意,不求不怨的公主,不论遇到什么,先人后己都是应该而且必须的。可是如今,这样自私的想法,本该压制下去,却在我心里越扩越大。

  我还是忍不住。

  我没有把遇到秦敛的事告诉苏启,有了这样的念头以后,我明显有些神思不属,也不知一贯见微知著的苏启有没有看出来,但他一直没有说什么。

  不过从第二天起我再去御花园,身后必有一堆宫人紧紧跟着,再不能简单打发走,不但伺候周到,还有专人陪我说话逗乐。宫人一副绞尽脑汁想笑话的模样让我看得很是不忍,于是后来反倒成了我跟他们讲一些奇闻趣事,内容省略各种称呼和名字,也简化了细节,但还是让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再后来大家都心qíng放松愉快的时候,大概是受到了大笑声的惊扰,有只狸花猫突然从附近糙丛中窜了出来,我眼前一亮,指着猫咪逃去的方向喊:“猫!猫!快追快追!”

  宫人一哄而上,糙丛顿时像是被风chuī过的长发一样被蹂躏得凌乱不堪。猫儿彻底被吓到,几下跳上了树,在上面翘着尾巴警惕地往下瞧。宫人拿梯的拿梯,爬树的爬树,望风的望风,煞是热闹,我正聚jīng会神看追猫乱象,忽然听到身后一把清朗的声音轻柔地道:“苏熙。”

  我闻声回头,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撮儿笑。

  第 三十七 章

  、

  下一刻我全身就都僵硬,笑容冻在唇边一时没能收回来。

  身后的秦敛cao着手,直直看着我。一身与宫中暗卫装扮相仿的深灰色素袍穿在他身上,竟也能穿出几分内敛淡然的味道。

  依然是好看的眉,却拧着;依然是狭长的眼,却眯着;依然是仿若天生就有几分温柔的唇,却抿着。

  有眼尖的宫人觉察出不对,赶回来,打量着他身上的暗卫素袍:“你是暗卫?怎么会站在那里?”

  秦敛不答,兀自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我抓着扶手仰头看他,一瞬间有将近正午的阳光透过枝桠没心没肺洒下来,刺得人眼睛生疼。

  宫人想要喊人,被他扫了一眼后不由自主地吞声。我看着他走到我的轮椅边,半跪下来,手掌搭在我的手指上,看着我的眼睛里一片暗沉波光。

  我别开眼,轻轻把手抽了回来。

  我道:“你认错人了。”

  他轻轻开口:“那你是谁?”

  我张了张口,又闭上。

  罢了。

  都已经被认出来了,承认和不承认也没什么分别了。

  “世上人人都知道当今苏国国君有一宠姬,患有腿疾,又体弱多病。南朝陛下连这个都不知道么?”我正要说话,一句慢悠悠的话横空cha过来,我一抬眼,不远处苏启手中捏着一把折扇,双手抱臂瞧着我这里,嘴角翘起一抹皮笑ròu不笑,而眼睛里殊无半分笑意,“阁下不打招呼径自跑来我这御花园,还放肆调戏我的爱妃,阁下大概是在南朝那种蛮荒之地随心所yù惯了,忘了还有礼节这么一说了吧?”

  苏启前面还说得像模像样,说到后来把“调戏爱妃”几个字吐出来后,我忍不住呛了一声。

  没想到秦敛如今的脸皮也是相当之厚,看我一眼,重新握住我的手,并且不容我挣开,才淡淡开口:“大舅子若是不甘心,可以去趟南朝把我占的便宜再占回来。”

  我又呛了一声。

  苏启嘴角一抽,很快回道:“滚,谁是你大舅子。我没空跟你扯闲篇,你最好立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秦敛道:“不知陛下打算怎么不客气?”

  苏启微微一笑:“自然是杀了你。”

  苏启这样说着,脚下微微后退两步,身边两侧突然鬼魅般闪出几条身穿暗灰色袍子的暗卫,脸上皆用半张面具遮挡,摆出一副要迎战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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