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在沈雨欣脸上一摸,心里大惊,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呼:小小姐不好了!
喊完便晕了过去,门外听到声音的下人一进门就看李嬷嬷平躺在地,人事不知,第一反应竟都不是查看沈雨欣的qíng况,而是齐齐涌向李嬷嬷。
世态凉薄、人qíng冷暖,一个康熙朝鼎鼎有名大家族里的不受宠小姐主子,竟然比一个主母面前当差的老妈子还难引起人们重视。
*
当瓜尔佳玉如在丫鬟的搀扶下,冒着落下月子病的危险,颤巍巍的走进东跨院西厢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人仰马翻的景象,几个半大高的小厮合力正试图把李嬷嬷抬到外屋,而一个小丫鬟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嘤嘤的抹着眼泪,想哭又不敢哭。
“润雨,你去瞧瞧囡囡怎么样了。”玉如吩咐着跟在身后的润雨快去看看沈雨欣,便立在当地,懒得去看那般人的小丑神态。
她们西房在府上地位,她懂,所以什么该管,什么碰不得,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主子,不好了,小主子,小主子……”从小chuáng边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到了玉如身边,润雨脸已经同金纸一个颜色了,“小主子她……”
“我女儿怎么了,你快说!”瓜尔佳氏借着身旁丫鬟的力,有些摇摇yù坠,不过一个晚上,不会有事!
“小主子她没气了!”
一语出,天下静,刚刚还嗡嗡嗡的一群丫头小厮一下子都安静了。
玉如的身体晃了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润雨泪汪汪的看着玉如,牙齿咬到死紧,最后艰难的说出一句,“小主子她,殁了!”
沈雨欣这一觉悠悠的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睡意朦胧中,她只感觉通体舒畅,气息平稳。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一觉到永远。
最终,沈雨欣是被一阵qiáng烈震颤给颤醒的,当她睁开眼,四周又是黑咕隆咚一片。
是回来了吗!天煞的不用做婴儿实在太好了。
救命啊!她想叫,可是蹦出来的还是那一声,“哇!”
哎呦我的妈呀!难不成到了古代也是地址不断,沈雨欣感觉到周身一个剧烈的晃动,紧接着外面嘈杂的人声清晰的传进了她耳朵。
“鬼啊!”
鬼,哪里有鬼?
[正文 哈?生生相克!]
沈雨欣不是傻得,当她愣了三秒,把震动、尖叫和所处的环境串起来这么一联想,自然而然得出了三个结论。
她在一口棺材里,她刚刚死了,她现在活了,她,“被”诈尸了!
可是不对啊,她伸伸手,还是小孩子,古代的小孩子夭折不是要瓮葬吗?自己怎么会在一口明显比罐子宽大许多的棺木里?
沈雨欣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额娘瓜尔佳玉如求来的,想是不愿女儿走也走的憋屈。
呜呜呜,不管怎么说,她委屈。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世界,她没委屈;毫无预兆的由一个苗条淑女缩地成了微型玩偶,她没抱怨。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沈雨欣小小的心底突然悲从中来。
我没招谁,凭嘛说我诈尸啊!
想着想着,刚被吓回去的眼泪水又止不住的往外奔涌,只不过,与刚刚引起的人群慌乱有所不同,外面,人声开始变小,寂静,躁动,直到最后的□。
沈雨欣嗓子哭的有些哑,随着声音渐渐变小,外面依稀的声音也隐约传到“小棺材”里。
“你们看,天上那是什么?”
“是哎,好像是一朵牡丹哎?”
“花王显灵,是吉兆吉兆啊!”
叽叽喳喳的声音随着沈雨欣哭泣渐止变得清晰起来,沈雨欣眨眨眼睛,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扭扭身子,想把头往外靠靠,听清些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在这时,她所在的小箱子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只不过,这次与刚刚有些不同,沈雨欣丝毫没有害怕,因为她听到外面那个熟悉的声音……爷,快把板子拿开,我们的孩子还活着。——额娘!
什么叫重见天日,恐怕只有经历过暗无天日的人才能体会。
沈雨欣就是一个。
当她穿着件明显尺寸不符的白绸寿衣,被人从棺材里捞出来的时候,她整张小脸已经哭得像朵茄子花了——白里泛着点儿紫。
“我的心肝,你可把额娘吓死了,好了好了,没事了。”熟悉的怀抱,温柔的动作,甜蜜的奶香,换做其他孩子,恐怕早就幸福的睡过去了。
可刚刚睡饱一觉的她,又怎么会放弃看奇观的机会呢?
沈雨欣伸出脑袋,小嘴巴嘟着使劲往上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她那个因女儿“去世”而悲伤过度,仍拖着还在月子里的残弱娇躯来送葬的母亲瓜尔佳玉如,正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每个婴孩儿都贪恋母亲的怀抱,被二次生了一回的沈雨欣也不例外,可是,现在压根就不是恋母qíng结泛滥的时候!
我要看奇观!我要!
婴儿的qíng感发泄方式很单一,对沈雨欣这种刚出产没多久,连个完整独立外包装还没打好的新新生儿,那更可以称之为唯一。
除了哭,她连个爪爪挠都做不来。终于,在她惊天几呼之后,瓜尔佳玉如在确定女儿哭声足够嘹亮、身体足够健康,各组件足够正常之后,终于放开拥抱。
沈雨欣收了声,眨巴下眼睛,小嘴圆圆张成O型圈,处惊讶状。
天上真的有一朵牡丹哎,好神奇,刚刚梦到自己死了,现在被人说诈尸,证明自己真的死过,难道那个梦是真的,刚刚她去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上辈子,沈雨欣想问题时,总有个习惯xing动作,这辈子,习惯依旧随身跟了过来,她歪着头,一脸沉思状。
她这一歪不要紧,却吓坏了两个人。
“玉如,孩子的脖子不会有问题,我来抱,润雨,扶着些少奶奶。”一见沈雨欣一颗小脑袋栽的像棵歪脖树似地,作为阿玛的明顺急了,一把将沈雨欣从玉如怀里接了过来,吩咐了一旁伺候的润雨照顾好玉如,就带着这三个半人头的队伍开拔回家了。
瓜尔佳氏刚刚高兴一会儿,又开始担心女儿的颈椎问题,在润雨的搀扶下,亦步亦趋的跟着明顺。
而他们身后,那些个太太派来送葬的奴才们则继续仰头看着天上的牡丹。
神奇啊!一片感叹。显灵啊!一片膜拜。
沈雨欣预计被下葬的地点并不是郭络罗家世代的祖陵,按照沈雨欣出生的天数,本来连下葬的过场都是可以免了的,也许是心生愧疚,抑或出于安抚,总之最后郭络罗家的当家太太天恩大赦,对于这场由于她一时疏忽造成的人命案最终做出了一下裁决:着安葬于府内废园。
这看似逾矩祖制,夭折不得安葬的恩典其实也是瓜尔佳玉如坚持求来的。
对于那个罪魁李嬷嬷,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放后厨劈柴两日”便算了结了此事。
这些事qíng,也都是沈雨欣后来从润雨和瓜尔佳玉如的对话里得知的,当然,在一段时间之后,沈雨欣用自己的方式让李嬷嬷对她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此皆后话。
就说沈雨欣被明顺一路抱着回了西苑,一路上竟极少见下人,即便偶尔见那么两个,也都是一脸的行色匆匆。
窝在明顺怀里的沈雨欣被明顺第N次扳正脑袋,又第N+1次歪头看时,她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问题:人都哪去了,是被我“诈尸”吓跑了吗?
明顺抱着女儿一路心焦急着马上回房,却碍着玉如体力不便,不免走走停停,从进院子门,到最后进里室,沈雨欣足足看到树上跌落了七只秋蝉的尸体。
开始呜咽的北风随着关闭的门帘被锁在门外,沈雨欣看着被卷进门里的一片枯叶,感叹:秋,真的来了……想想来时,那边还只是堪堪初夏,嫩糙正向茂盛生长,可怜她还没来得及痛快的吃几次哈根达斯的新品冰点,就被那张倒霉的盗版碟一巴掌拍到这个天黑不见光,黑灯下不了火的世界来。
沈雨欣又是一阵委屈,可每次想哭时,她额娘瓜尔佳氏就心电感应的轻轻拍拍她,给她莫名心安,再哭多矫qíng,别给她添麻烦了,她一面暗自数落着自己,一面开始思考那个现在看来有些像真的的梦境。
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呢,还有睡着前没来得及看清的那个像水盆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沈雨欣越像越头大,越想越困,竟头一梗,睡着了。
明顺把她轻轻放在小chuáng上,抬眼看向下疲惫的妻子。
玉如被润雨扶着,慢慢躺在chuáng上,脸已经白的和沈雨欣身上穿的寿衣一个色了,“老爷,吩咐下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孩子还哪里不好!”她憋着气一口说下来,脸色越发差了,“对了,润雨,去把小小姐的衣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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