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略勾了下唇角,懒散的摆摆手:“出去吧。
且让我看看你们的温qíng脉脉能延续到几时,这两年,和文玉忙着开荒垦地,修水利,与民休养,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有趣的小豹子琉璃在外。
说来,姐弟反目也是有趣戏码。”
踏出门外,月光很亮,也不知是哪个时辰了,凤皇微微眯了下眼,勉力站直自己的身体,握住廊柱的手指有点颤抖泛白。
挑拨么?就……那么的想要他怨恨阿姐?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一开始自己选择的。
“老师的恶趣味,简直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凤皇顿住正在移动的脚步,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轻笑。
“苏掌柜,真巧。”
清河看着面前的人儿露出的笑颜清冷得几乎可以称得上不食人间烟火,当然如果他的脸色没有比月光还惨白的话,会更好。
“是啊,真巧。”清河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百味杂陈。
每次,在不同的男人的房间前见到他,果真是巧得不能再巧,那么下一次,下一次,她会在哪里见到他?
“来见王大人么,那我就不打扰了。”凤皇道,松开扶住廊柱的手,从容的转身离开。
清河的目光落在他宽袖下微颤的手,心里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啃咬,细微的疼痛,蔓延攀爬。
绿竹馆、红袖招里,这样的事qíng见得还少么?刚刚接手的时候,从难以忍受到现在视若无睹。
很多事qíng,在没有实力时,cha手和反抗,只会把事qíng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曾经为了鲁莽付出了许多代价,自己的,牵连别人的……不是么?
“太守大人,似乎不太舒服,可方便坐我的车子回去?”清河叹息,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臂。
凤皇转过脸,似乎有些惊讶,也只是瞬间的事,惊讶变化为温和平静的口气:“没关系,您深夜来访,这里还有要事,耽搁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略显单薄的高挑身子便因为拉扯一下子向清河方向摔去。
眼明手快的抱住凤皇,清河踉跄了一下才支撑住,劈头笼下来极其清淡的荷花香气,让清河有瞬间恍惚。
他已经这么高了啊……
“不能走,就不要走,等会坐我的车子回去。”清河低低地趁势在人耳边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听话。”
凤皇淡然柔和的眸底,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掠过一丝异样的波澜,最后还是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他现在,确实有人扶持会更好。
“啧,本官还以为,苏掌柜是来找我喝酒的,不过似乎和阳平太守相谈甚欢。”不高不低的斯文嗓音在身后响起。
清河一顿,扶着凤皇起来,皮笑ròu不笑的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将军大人见谅,糙民倒是还有些出使间琐碎事qíng要和太守大人想谈些细节,所以,下次再来和您小酌。”
白痴都知道,放权势滔天的王大将军鸽子来救一个小小阳平太守多可笑,只是她竟然一下子不想将路上想好的一切借口拿出来,何况也没有必要。
她就是改变了发色,改变了气质,改变了口音,在这些人jīng面前,也毫无作用,她是谁,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像在百官面前那样来掩饰。
“嗯,是么,看来阳平太守在本官这里为公事cao劳过度了,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两天如何?”景略叹着气伸出手来yù搀扶凤皇,一张斯文成熟的俊脸上恰如其分的带着身为长辈的疼爱责怪与百官同僚的担忧。
只是,为什么呢?
在看到他眼底戏谑的光芒时,在感觉抱着的凤皇修长的身子在对方伸手瞬间微微僵硬时,她就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啪!”清脆的,响亮的巴掌着ròu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夜晚异常响亮。
所有的人瞬间呆住,只除了某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啊呀呀,我……糙民,糙民不是故意的大人,只是方才您过来扶太守,我也只是……只是想把手松开,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打到……”
被一巴掌微微甩偏了脸的景略,也有瞬间的呆怔,随即几乎是面无表qíng的看向面前的人,清河一张极清艳的脸变的苍白,几乎有一种楚楚可怜到让人心悸的味道,双眸慌乱,几乎是语无伦次,却很好的让人听见了她的无心之举。
片刻,随手挡下立即围拢上来的几名家仆侍卫,景略微微勾起唇角,眼底yīn沉:“没关系,无心之举,何况,战场上挨了刀子都是正常事,更何况这一巴掌。”
有谁,敢打他?
呵。
目送着消失掉的一双人影,景略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破皮的嘴唇,半边脸还在隐隐发痛。
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巴掌,却果真是一点余力都没留。
“大人……”看着自己的管家一副不安担心他立即宰了南国使节的样子,景略忍不住笑起来。
就这么吃了个闷亏。
那脾气,还是没改多少嘛,不过,敢打他……实在是更够胆色。
虽热说眷养在笼子里的小凤凰也很美丽和有意思,却总及不上原始的、野生的小野豹新鲜。
漂亮的,新鲜的,还有沉淀下去的他不知道的东西,因为那女子身上有一种和他们都截然不同的东西,似乎从未向他们屈膝屈服……
即使表面上圆滑卑微,骨子里,却似乎从来都没有低下头,仿佛天生就是和他们站在同等的位子上,从不仰望,不是因为骄傲,而是骨血里似乎就是天生平视他们,不光是他们,所有的贩夫走卒,在她眼里,仿佛都一样齐平。
不卑不亢,天生如此的气质。
真是罕见、会有这种感觉的女子,这个世界上大约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即使是那些说着民为重,君为轻的儒家子弟,也不过是口头而言。
不过,打了他,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
“大人!!”
听着耳边惊恐的叫声,他冷然的看着自己手里一片鲜艳到刺目的血红,唇边似乎还有什么不断涌出,眼前的月色竟渐渐模糊黑暗。
“阿姐,你今天太冲动了。”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闷。
“是么?”清河懒懒的道,是啊,她能说她现在懊悔的要死么?唉~
凤皇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说话了,只叹了一声。
“打都打了,不过失手而已,难道他还要因为这一巴掌向南朝立即宣战?”清河揉揉自己的头发。
“……”凤皇还是有些担忧的样子。
“别担心。”清河习惯xing的安慰的伸手想要抱过他,却发现这种姿势更像是她伏在他怀里。
不由感叹,果真是她老了,这孩子长的真快。
“以北朝和南朝状况,至少七八年内,他们绝对不会对南朝开战,这一点,相比你比我更清楚。”
清河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却没有松开手,只慢慢像过去一样抚摸着他的背脊。
不管他承不承认,是不是还在怨恨她。
她都必须承认,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把凤皇当成那些小倌馆和jì馆里的那些孩子。
皇族的骄傲天生刻在骨髓里的骄傲的小凤皇,曾经那么依赖自己的少年,会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少年,会冷傲的展开双臂保护她的少年,似乎已经在夏夜的朦胧月光下,慢慢溶蚀殆尽。
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凝结的忧伤苍白的灵魂。
怎么能够在三年间改变这么多?
她保护了两楼里的那些漂亮的孩子,却把他——她发誓要带在身边一生的小鸟儿遗弃在满是荆棘毒刺的牢笼里。
那么骄傲的小凤凰,没有变的和他族人一样怨天尤人和卑微孱弱,却让她更加的心痛。
“没关系的,阿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不要再怎么冲动了。”凤皇很慢的道。
“我知道。”清河习惯xing的紧紧收拢双臂,让唇触在他的额头上。
“我不cha手,可是如果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她知道,凤皇不会就怎么离开。
半依坐在chuáng边,凤皇洗了双手,司徒麟拿着热毛巾,擦拭着他半盖在薄被下的身体。
这些清理工作,司徒麟已经驾轻就熟。
“到底,那个人对殿下做了什么?”
“阿麟,是在心疼我么?”凤皇道,出尘清冷的面容隐在黑暗的垂帘yīn影里,看不出表qíng,声音却极淡。
“你是清河的弟弟。”司徒麟给出个不轻不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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