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海宴【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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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津豫病愈之后发现自己错过了好友最重要的人生转折点,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为了哥们儿义气,他还是陪着萧景睿去药棚外面站过几次岗,可是很快就因为觉得又累又傻又无聊,怏怏地放弃了,以后也再没有去过。

  所以当云飘蓼在众人面前宣布订婚的时候,萧景睿是孤独的一个人站在那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朋友。

  落日熔金,天色渐暗,云家的药棚到了关闭的时候,一应物品被收拣gān净。新订婚的佳偶极有默契地安排完后续杂务,一起携手离去。渐渐的,路旁的檐下挑出夜灯,来往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入夜温度降低,有丝丝凉风chuī起。中秋冷月挂在暗蓝的天空,一轮冰晶,幽皎婺洁,不知是万户团圆的象征,还是月盈则亏的起点。

  萧景睿长长的身影拖曳在发cháo的青石板上,只有衣袂飘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qíng是什么,是失望,伤心,怨恨,还是为心上人终偿心愿的欣慰?双足已站的麻木,胸口也痛得麻木,可是面对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那三间药棚,他仍然不想挪动一步。

  二更鼓响,街道的尽头亮起一盏琉璃灯,光线柔和地向这边漫动过来,直到罩定萧景睿直直挺立的身体。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握住萧景睿的手臂,耳边响起的,是和煦清醇的嗓音:“来,跟我来……”

  萧景睿慢慢转动视线,看了来人一眼,又慢慢地低下了头,无言地跟随着对方的牵引,移动了脚步。

  街角停着一辆普通的暗青色马车,那人拉着萧景睿上车,径直向城门口驶去。此时已是城门紧闭的宵禁时间,但当马车无声驶近的时候,巍巍大门却毫无阻碍地开了半扇,等他们出去后方才又静静地关上。出城车行一个时辰,到了一所花木拥簇中的小小别院,院中明亮柔和,两个粉衫秀髻的俏丽丫环迎候在门外。

  “为萧公子更衣沐浴。”

  “是,主人。”

  整个过程中萧景睿一直呆呆地,听从对方的一切安排,直到换了丝质睡衣被扶靠在chuáng头歇息时,也不说一句话。

  那人移灯前来,用手背在萧景睿的额前测试了一下他的温度,之后又长叹了一声。

  “这样是不成的,要生病。臻儿,拿琴来。”

  “是。”

  琴台设好,鼎香氤氲,室内多掌了一盏灯,更加明亮。那人撩衣坐下,十指轻挑,在琴弦上流水般一抹,一缕琴音袅袅飘出,萦绕梁间,萧景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睛。

  试声之后的曲调哀婉自然,仿若是平平淡淡的娓娓叙谈,又似是潺潺流逝的不羁小溪,虽然清缓无奇,却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无限相思qíng肠,酸楚幽痛几难抑制,不知不觉心头便如堤溃洪泄一般,只想着痛快一恸。

  待等萧景睿哭得心碎泪涌之际,琴声又自高cháo处一转,婉转奏出chūn风杨柳之调,融融暖意间略带惆怅追惜,其中的哀伤却已平复,悠宁安和取而代之,宛如胸臆之间郁塞泄尽后的一剂温补,令人倦意渐起,不由地想要在长长的追逐后稍加安眠。

  “给萧公子喝两口安神茶。”余音缭绕间,那人吩咐道。

  “是。”

  萧景睿双眸有些朦胧,青瓷茶盅递到唇边,本能般地张开了嘴,只觉茶味温润适口,入口后不多时便倦意更浓,倒在枕上。有人为他盖好了被子,轻声道:“睡吧……”

  虽然正处于qíng绪异常之中,但萧景睿还是能很确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本想道一声谢,却又实在神思倦怠,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

  两天后的一大早,浔阳城外的官道上就尘土飞扬,蹄声如雨,两名骑士显然是连夜赶路,鬓发已有些松乱,不过胯下那绣鞍锦辔的白马龙驹,和一身寒绢蜀缎的华美衣袍还是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两人非同寻常的身份。

  所以早已迎候在城门口的一名蓝衣人立即起身前行一步,揖手为礼,高声道:“请问可是天泉山庄卓大少爷和宁国侯府的谢二公子么?”

  卓青遥与谢弼微吃一惊,手下一紧,勒停了坐骑,仔细看向搭话者,却不认识。

  “敢问足下何人?”卓青遥问道。

  “在下奉家主之命,在此等候两位。家主有言,请两位放心,萧公子这两日留宿我家主人别院,家主已为他抚琴烹茶,特意开导了一番,虽不能算是了无qíng伤,但稍加时日自会更加安好。两位若是心急,在下这就带路,领两位去见萧公子。”

  “你家主人是……”谢弼刚问了半句,便被卓青遥拉住了手臂,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以目示意,正看向那蓝衣人的襟口。

  月白封襟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素梅,若是糙糙一眼瞟过,几乎看不大清楚。

  谢弼脑中一亮,正恍然吸了一口气,卓青遥已朗声道:“贵主人殷切照拂舍弟之qíng,谢卓两家皆感同身受,来日若有机会,自当竭诚报答。”

  蓝衣人微微一笑,回礼道:“这江左十四州,都是家主翼护之地,平常江湖兄弟们来来往往,家主尚且要cao心,何况萧公子何等贵人,若是在这浔阳地界受了什么委屈伤了贵体,家主心中也难安宁,稍加照顾是应尽之责,卓大少爷竟说起报答来,实是不敢当。”

  谢弼也不禁一笑,赞道:“果然是qiáng将手下无弱兵,足下好会说话。”

  “谢二公子客气了。”蓝衣人并不多言,彬彬有礼地拱拱手,“请两位随我来。”

  卓青瑶和谢弼催动坐骑,跟在那蓝衣人后面,向西沿一条不算窄的土路放马奔跑了约大半个时辰,便来到那所小小的院落前。

  院门虚掩,所以蓝衣人道了个请字,便让在一边。卓青遥当先一推开门,就看见弟弟坐在院中一株桂花树下,虽然脸色苍白,不过神qíng还算平静,一颗心这才略略放下,叫了一声:“景睿!”

  萧景睿回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低声道:“大哥,二弟,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们呢,前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么?中秋之夜等你不回,爹娘和伯父伯母难道不担心?你又是死心眼的人,不把你带回去,我们兄弟姐妹一大堆还有好日子过吗?”

  被兄长一责怪,萧景睿也自觉理亏,低下头去。谢弼忙上前打圆场道:“好啦,卓大哥你就别念叨了,那罗嗦劲儿都快赶上我爹了,既然大哥没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咱们歇一夜,明天就回金陵去。”

  “你还真不客气啊,”卓青遥在他头上拍了一掌,“景睿已经在人家这里打扰两天了,你还想再加上咱们俩?”

  “三位公子不必介意,这处别院本就是招待客人用的,也添不了什么麻烦。”一直静静站在院门边的蓝衣人道,“三位若是客气,反倒会让家主不安。”

  卓青遥谦辞道:“贵主盛qíng,铭感五内。在下兄弟们再叨扰一日,明天告辞。”

  “各位敬请随便。在下去补办些用品来,就不打扰你们叙话了。”蓝衣人极是识趣,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不管他怎么说,总之还是一个大人qíng。”卓青遥回头瞪了弟弟一眼,“你记得收留你的人是谁吗?”

  “我虽然心qíng不好,但也没有失忆,他亲自来接我,为我抚琴烹茶,怎么会不记得他是谁?”

  “他居然亲自接你到这里来?”卓青遥有些吃惊,“你们以前认识?”

  “是见过几次面的。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他是谁,我又怎么会随便跟他走?”

  “哼,不用想象我都知道你当时一定是神思恍惚的,只怕谁来接你你都会跟着去,”卓青遥叹口气道,“景睿,我早说过云姑娘与你无缘,你痴迷不悟这么多年,现在总该死心了吧?

  萧景睿面色惨白,低下头久久不语。谢弼与他年龄只相差一岁,一向感qíng最好,顿时心中不忍,劝道:“其实这么些年,你也只是遥遥相望,怨多喜少,如今绝了念想,正所谓不破不立,也该是你重整心绪的时候了,若是自坠迷障难以自拔,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如果暂不想回家,我就陪你四处散散心,雷山定婆婆下月不是百岁寿么,卓伯伯已收了帖子,我们明天直接就去吧?”

  萧景睿经过这两日缓冲,虽仍是心中郁郁,理智总算是回复了。也幸而云飘蓼从未给过他虚渺的希望,不至于让人心生怨愤,此时见兄弟们这般关切,不yù更添他们忧心,当下qiáng展眉头,道:“若是卓爹爹有命,自然要去。”

  “按理我该去的,只是绮儿有身孕,状况一直不稳,只好劳烦你了。”卓青遥笑道。

  萧景睿想到大哥丢下怀孕的妻子特意连夜赶来看自己,心里又暖又愧,低声道:“绮妹身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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