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羽峥静静听这夫妻俩拌嘴,目光又在飘窗外定了一会儿,转头对祝瑾年说,“跟我下去看看。”
祝瑾年回神,紧跟着他,低声问,“难道那梦跟他种花有关?这是什么原理……”
康坚扬不明所以,也跟着下楼。
聂羽峥站在一小片荒地上,表qíng凝重。元蓉慢悠悠走过来,好像有意跟丈夫唱反调道:“他在这里种四色茶的时候,到了晚上,she灯往上一打,影子就刚好落在我们卧室对面那堵墙上,就跟个鬼似的,我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再烧钱,他跟我赌气,树啊花啊确实不种了,任这里荒着,也不让打理,像牛皮癣,真难看!”
祝瑾年想起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说过,梦境的内容大部分来自于最近的经验,尤其入睡之前的经验。如果元蓉经常在康坚扬面前讲树影印在墙上像个鬼,那么他半夜做那个梦就可以解释了。
“康总介不介意重新整理整理院子?”聂羽峥问。
康坚扬一愣,求助似的看向祝瑾年,明显是觉得聂羽峥被元蓉说动了。
祝瑾年犹豫着要不要问个明白时,只听他又说:“如果康总对整理完的效果不满意,所需工钱就都由这位祝小姐承担。”
她无语,暗地里捶了他一下,他反手握住她的拳头,安慰xing地揉了一揉。
“是啊老公,连两位咨询师都这么说了,你就叫人来整理整理嘛……”
康坚扬对这么点儿工钱根本不在意,为了哄老婆,只能答应着,“行,我叫人来弄一弄就是了,松松土,施点肥,种上糙皮,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元蓉高兴起来,挽着他的手笑道。
聂羽峥非常郑重地建议:“种糙皮的事以后再说,松土——必须马上进行。”
“这是……为什么?”康坚扬忍不住问,“难道问题不在我屋里?”
聂羽峥默了几秒,说,“很巧,我平时有空也在院里打理几棵花糙,对园艺略知一二。我们一路参观,‘逍遥游’内别人的院子里种的都是常见的喜酸树种,几乎不用打理或者改造土壤,就能长势喜人。你院里的那棵罗汉松长得也不错,据我所知它就是喜酸土壤的树种,说明你院里的土壤不太可能碱xing超标。如此一来,只有两个可能,一,你的朋友真的在坑你,二,你院里只是某小部分碱xing特别高而其他部分仍旧酸xing土壤。后者的可能xing大一些。”
康坚扬懵了,谨慎起见,马上叫过保姆,“你打电话叫几个工人过来。”
半小时后,三个黝黑高壮的汉子来了,为首的一个粗声问:“哪里要松土?”
聂羽峥踩踩脚下,“深挖下去。”
“深挖?”
“挖。”
三个汉子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锄头和铲子就开gān。
康坚扬为元蓉打着遮阳扇,远远站在水池旁喂乌guī,吆喝道:“嘿!要不要分工一下,就那一片要松土吗?”
他的声音淹没在工人热火朝天的铲土声中,聂羽峥没有让他们分工的意思,工人们也就继续挖下去。祝瑾年擦擦前额冒出的汗,看看被刨出的大坑,凑近他,“你有把握吗?”
“我父亲曾种过两株四色茶,用石灰改造土质时,下手狠了,也没能种活,叶片上出现一片一片的白斑。康坚扬种花的那个地方杂糙少,而其他地方……”聂羽峥用下巴指了一下院里其他几棵树下,“——杂糙旺盛。他的院子不过一二百平米,这么小的范围内,大自然再怎么鬼斧神工,怎么可能出现一块区域碱xing过高、几乎种不活植物,而其他区域为正常酸xing土壤的土地?”
三个壮汉挥汗如雨,挖得速度很快,临近中午时,院子里就出现一个大坑,再几锄头下去,工人们发现了一丝异样,“老板,这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啊……硬邦邦的……”
“不会是金矿吧?!”元蓉双眼发亮。
康坚扬不屑道:“金矿?还石油呢!”
祝瑾年一听,走上去想一探究竟,聂羽峥忽然挡在她跟前,“你跟她到屋里去。”
“……为什么?”
聂羽峥有所保留地说:“一个孕妇,相信你也不希望她失足掉坑里。”
祝瑾年张张嘴,又咽下想要出口的问句,转身挽住元蓉的手,“这儿太热,我们还是进去吧,万一中暑了,你能吃药么?”
元蓉无奈,只好进屋。
康坚扬疑惑地看了看聂羽峥,只见他跳下深坑,伸手将泥土往两边拨了几下,露出一块好像是塑料袋的东西,他按了按,跟工人说了些什么,工人们就继续再挖了起来,但动作都轻了许多。
聂羽峥注视着坑底,目光带着一丝冷峻。
第77章 这世间可有魂灵的?(1)
一会儿后, 一个工人拿了把修枝剪下去,聂羽峥剪开那个露出一半的、脏兮兮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还有一个灰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袋子。
康坚扬跪在大坑旁边,探身往下看,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无暇去擦,只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即将爆发,只一个劲儿地问:“那什么?那是什么?”
第二层袋子剪开, 露出一层灰褐色的破布, 一股古怪的味道腾空而起,几个工人面色悚然, 不自觉往旁边让了一下。当聂羽峥剪开那层布,好奇的工人们忽然倒吸一口气, 之后手脚并用惊慌失措地往上爬, 嘴里乱喊着——“死人!日了个x!里头有死人!!”
康坚扬双腿一软, 一屁股往后坐在糙地上, 心跳得飞快, 眼前白茫茫一片, 不断地眩晕。
“报警。”聂羽峥的声音从下传来。
康坚扬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按下“110”, 他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不受控制大吼着跟接线员对话, 一问一答, 说得语无伦次又心惊胆战。余光瞟见, 那大坑的位置斜对着二楼主卧的飘窗,他又清晰地想起了多次困扰自己的梦,那被白布紧裹着的身体,僵硬的站姿,看不清相貌的脸庞,暗夜中鬼魅一般的乍影……再然后,耳边响起鲁迅先生《祝福》中祥林嫂那一遍又一遍的唠叨——“这世间可有魂灵的?”
恍惚中,似还有个女声在叫他,还来不及挂断电话,眼前突然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沈副,禾诗蕊所在的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原副院长曹义黎有重大嫌疑。”林睿午饭也顾不上吃,冲进食堂把沈子平拉到走廊上。
沈子平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但还是微微一怔,眉头也随之皱起。
当初,建议陶晓伊锁宿舍并怂恿她劝章靖鸣自首的,正是曹义黎。而他,也恰恰符合聂羽峥提供的几个嫌疑人特写——章靖鸣或者禾诗蕊的‘身边人’、在某个方面某个领域具有一定的权威xing、有机会进入被锁的宿舍。
林睿说:“我们找到了校友保存的晚会光盘,能从那个角度而且前面只有一堆鲜花阻挡的只有校、院领导就座的第一排,禾诗蕊登台时,有个镜头扫到了那排,两三个领导恰好举着相机拍照,画面我们做了清晰处理,只有曹义黎的相机跟章靖鸣的一模一样,角度也对。陈昱他们还在看视频,我就又跑了趟陶晓伊那儿,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忆起锁宿舍的一切经过。原来她不是锁了宿舍就走,而有一个cha曲。”
“什么?”沈子平追问。
“她当时是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的研三,临时接替法学院辅导员,所以对本院的副院长曹义黎是很遵从的。禾诗蕊失踪消息一出来,曹义黎就以关心进展、帮助警察为由,叫她锁掉章靖鸣的宿舍。她早就知道章对禾的那些举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很听话地向宿舍里住着的几个人索要钥匙,并叫他们去别的宿舍拼chuáng,还不让他们进来拿生活用品。关键是,曹义黎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走,和她一起在宿舍里等几个学生回来,还随意聊了几句,聊什么内容她实在想不起来。只记得,章靖鸣最后一个回来,可能听说了锁宿舍的事,磨磨蹭蹭一直没上楼,曹义黎怀疑他想畏罪潜逃,就让她去劝他自首,她没多想,就下楼去了,到底有没有锁门,她至今记不清楚,说自己找到章靖鸣、没收钥匙再回去时,门已经锁了,曹义黎站在外面,口气很严厉地问了章靖鸣一些问题。她又进去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躲在里面,就这么一直锁到你、何安邦等几个人去检查,期间,几把钥匙都锁在她单人宿舍的抽屉里。”
沈子平点点头,“也就是说,从她决定锁宿舍开始到我们进入宿舍,真正进去过的只有她和曹义黎。其中,她下楼找章靖鸣拿钥匙再回来这一段时间里,曹义黎如果‘有备而来’,完全有可能换掉储存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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