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瞒着我?”这是凌芊从没见过的古以笙,他的眼中尽是怒气,一种被欺骗之后的愤怒——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凌芊当年肯为袁行剑做这些,而现在居然从一开始就跟他qiáng调自己什么都不会。这已经不是凌芊到底会不会做饭的问题了,而在于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只为袁行剑一个人展现她的厨艺!或许,她心里爱的人一直是袁行剑?一想到这里,平时很冷静的古以笙也难以克制自己的qíng绪,他承认,他现在嫉妒得将要失去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
“我不是瞒你,我只不过是不愿意……”
“不愿意?!”古以笙没等她说完,“好一个‘不愿意’,是的,我的确不值得你‘愿意’!”他朝她低吼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掉,连门都不为她带上,接着,凌芊就听见楼下传来很大的关门声。
凌芊呆呆望着外面,重复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我只不过是不愿意拆穿自己多年的谎言,让自己又变成一个为了男人做饭扫地的保姆……”
凌芊在家里守到下午,古以笙都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瞒着古以笙是不对的,但他应该要听她解释一下吧?虽然她的理由是那样的牵qiáng和不可理喻,但是那的确是她的死xué,她几乎不敢回想自己当年的卑微,至少她自己觉得卑微,为袁行剑做那么多事,就是想讨他欢心,这是多么下贱!她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倒在chuáng上,眼前不断回忆起当初自己学做菜时候的努力,手背被油溅了好几次,手指也受伤过——跟电视里演得一样,可是自己那时候是那么的执著,又是那么的愚蠢……然而,古以笙离开前的那句“是的,我的确不值得你‘愿意’!”又深深刺着她的心,她能体会古以笙说出这话时的心qíng,她的确骗了他。他当然值得自己的“愿意”,如果自己心里没有那道yīn影,她会对他非常好,因为他对她是那样的好。以前看着他工作那么忙,她真的很想多关心他一点,可是她不敢这么做。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古以笙道歉,因为错在自己。
傍晚时候,凌芊才无jīng打采地从chuáng上起来,背上都是汗,她洗了个澡,换了件gān净的衣服,来到古以笙的门前,伸手敲敲门。
古以笙开了门,看见是她,愣了一下,久久没有说话。
凌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很抱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她应该知道,他在意的不是她到底有没有骗他,而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说自己是个“连方便面都要用水泡”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这样说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都愿意接受。
不要道歉……凌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我只为自己做饭,只为自己扫地,一切的一切,我都要为了自己。”
“这也是你的心理障碍?”
“是。”凌芊抬头承认,却撞上古以笙急速降温的眸子,这使她全身上下感到一股凉意。
“你的心理障碍没有在我身上得到克服……”古以笙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却有着极大的沉重感,“你的心里一直放不下袁行剑。”
“我没有!”凌芊失神地喊,“我真的没有!”她不是放不下袁行剑,而是放不下自己的回忆——那让她感到耻rǔ至极的回忆,她怕变回当年的自己,所以这不敢、那也不敢,说到底,她就是懦弱!她害怕伤害,她总是逃避,她也很累!她知道古以笙现在对她很好,可是她不敢确定他一直不改变,她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她不是百看不厌的美人,也没有可爱或温柔的气质,她不知道古以笙为什么喜欢她,是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她……“我吃醋,你知道吗?”古以笙把她拉进门来,按她在门上,“吃袁行剑的醋,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嫉妒一个人,而且是个死人!”
“跟他没有关系。”凌芊闭上眼,别过头去。
古以笙看着她,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转身靠在她旁边的墙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的道歉已说出口,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我先上去了。”凌芊站直身子,绕到他面前,“我真的……喜欢你。”
“可是我爱你。”古以笙终于说出口,然而知道她不会相信,他无可奈何地又别开头,伸手焦躁地捋过头发,又无力地垂下手。她真的喜欢他,而他爱她,所以变得越来越在乎,越来越想占据她,不在于身体,在于她的心和思想。
凌芊双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古以笙就向室内走去,几步之后又停下来,背对着她说:“你回去吧。”
“再见……”凌芊关门离开。
要去日本旅游的事,她一直还没说呢。不说了吧,她想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她必须到一个远离古以笙的地方,让他找不到自己,自己也找不到他,才能试探出自己对古以笙究竟有着多深的感qíng——这一次,试探的对象是自己。
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现在的她,只想远离,这又是她懦弱的表现——她在逃避一个说爱她的男人。
凌芊就这么失踪了——古以笙发现的时候,凌芊已经到达东京一天了。
古以笙打凌芊的手机,可总是被提示“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上去敲门,没有人开。他站在凌芊的门口,久久的,望着紧闭的门,掏出手机又拨了一遍凌芊的号码,仍旧得到相同的提示。
她居然不见了?!古以笙忽然急急奔下楼,找出房东的电话,拨了过去,“凌芊退房没有?”他问着,拳头紧握。
“凌芊?哦……最近没有人退房……”
没有说再见,古以笙极没有礼貌地把电话挂了,环视四周,仿佛在梦境,凌芊就这么不见了,无声无息,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古以笙猛然发现,自己没有凌芊亲戚朋友的电话号码,连在同一个城市上学的表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他即使想问,也不知道找谁问。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们那次不愉快的谈话之后,第二天上班时他没想到要发短信给她,晚上回家之后也不想去找她——他在等她来找自己,只不过想证明一下自己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可是,她没来。第三天他终于打电话给她,没通,晚上上楼敲门,没有人开。这个时候,他感觉不对了……现在是第四天,她仍旧没有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古以笙惶惶过了一夜,第五天,她还是没有回来。
她是因为赌气回家了吗?可是如果是这样,手机不会不通;也许是被他一句“我爱你”吓得躲起来了?她似乎不是那种人。究竟是为什么,她去了哪里?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不会说,就算瞒她一辈子,他也不会说出口——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知道呢?他也有这么愚蠢的一天!
第六天,古以笙有个手术。他进入消毒完毕的手术室后,看着手术台上躺着的病人,心脏忽然不正常地跳了几下。他问了护士病人麻醉的qíng况之后,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就准备手术了。病人的身体被消毒过的布盖着,luǒ露出雪白但又点臃肿的腹部,这是一个胃穿孔比较严重的中年妇女。手术不是很难,只要打开腹腔,将有孔的地方用肠线fèng起来就好。古以笙深吸一口气,用手比了比病人腹部的范围,助手在腹部正中偏左一点的位置画了一条线,他握着手术刀,划开病人的皮肤,皮肤下露出一层huáng白色的脂肪层。凌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个念头突兀地闯进古以笙的脑海,他的手因此抖了一下,划开的直线歪了一点,刀尖刺入得深了些,流出的血相对上面的刀口要多,不过还算是正常范围,没有太大的影响。护士用纱布按在刀口两旁止血。
古以笙不知道刚才那个念头是否成真,这是最坏的状况了。凌芊会出事吗?出什么事?生病了?还是……他都不愿意再想下去了。病人的血映在古以笙的眼瞳里,使他皱紧了眉头,额间渗出薄汗。
他把手术刀放在另一个托盘里,护士换了新的手术刀给他。他划开病人的腹壁和腹膜,助手用手术剪撑开刀口,他换了把手术刀,继续划,直到腹膜的切口可供进行深入手术。接着,他用止血钳夹住腹膜的出血口,护士用腹钩将肌ròu沿刀口撑开,隔开肝脏,古以笙伸手进去探查腹膜、肠系膜等处,摸清胃的位置,顺便探查有没有其他病变。找到胃穿孔处,他就准备进行fèng合了。他偏头过去,护士夹着纱布为他擦gān额上的汗,他的视线回到病人身上,却总是集中不起jīng神,心里老想着凌芊。fèng合胃穿孔所用的羊肠线很细,必须用力适中,否则很容易断,古以笙由于难以集中jīng神,用力不均,线断了一次。古以笙看了一眼血压表和心跳测试仪,再看了一眼挂钟。护士用纱布沾沾他的额头,递上新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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