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庭轩静默许久,起身给崔夫人跪下,道:“请母亲恕孩儿不孝,那般行为孩儿做不到,便是留下一子孩儿也定会不喜,最终成仇,不如没有。待孩儿老时,若是大哥、大嫂怜悯,让侄儿照顾一二,孩儿便满足了。”
崔夫人轻轻哭出了声,捶打着眼前固执的崔庭轩:“你这般到底是为何,为何啊!真真是孽缘……”
“母亲错了,若说开始是为她,但到现在孩儿是为自己。这么些年,孩儿并不觉得难过孤单,因为孩儿记得那一段属于和她的独有的那些年岁,仅凭这一段,这辈子我都可以这么活下去。但若有了他人,有了子嗣,这段回忆便不纯净了,孩儿……也就活不下去了。”崔庭轩抬手拭去母亲的眼泪,弯唇笑道:“母亲不必为我难过,孩儿比许多夫妻不睦的儿郎过得欢快许多。”
第二日,崔庭轩将崔夫人送走,立于门前看着马车远去,母亲昨日的悲泣还在眼前浮现,让他心中愧疚,可这一生,只有这桩事让母亲失望了。
缓缓转身向院内走去,还未到请潭院,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厉喝:“崔庭轩!”
彤霞县主是今日才得知他要远任胶东,若不是她的丫鬟去府中厨房加菜,只怕根本就不会有人告知她。目眦yù裂的冲到崔庭轩面前,看着他淡漠疏离的表qíng,怒吼道:“你外任他方,为何不使人告知我?”
崔庭轩淡淡瞥了她一眼,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彤霞心中怒火更胜,她已经日日在西院不出门,不烦他了,可这般大事,他居然也不告知一声,便是同一个屋檐下共住的两人,来往也该有个招呼吧。
上前拽住崔庭轩的胳膊,高声道:“你站住!将话与我说清楚!”
崔庭轩看了眼她手抓的地方,也不挣扎,转身看着她,淡淡道:“有何好说?”
彤霞气的倒仰,猛揪着他的袖子摇晃着:“便是你不当我妻子,可我也是你正经八百的妻子,你不能这般无视我!”
崔庭轩微微拧了拧眉,盯着自己被抓住的袖子,半响后,抬起另一只手从肩头一扯,硬生生的将那只袖子撕下,方才抖了抖被彤霞抓住的胳膊,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继续往清潭院走去。
彤霞看着手中的半只衣袖,突然尖叫出声:“崔庭轩你这般待我,你不得好死!你断子绝孙!啊……”
崔庭轩仿若根本没有听到一般,脚步淡定不急,唇角嘲讽一勾,谁人不死呢,即使一死,又有何好死、坏死之分。
“崔庭轩,你对不起我……”
几近疯狂的吼叫在他背后响起,崔庭轩眉目不动,他是对不起她了,可那又如何。他不在意的人,对得起对不起与他何gān?
飘逸出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彤霞眼中,仿佛注定了她这一生的结果。
第一百三十二章
窗外pào竹声声, 屋内暖意融融,虽是新置的宅子,可是陆砚还是派人用最短的时间将新买的宅子收拾的与隔壁舒家差不了许多, 在腊八前搬了过来。
过了腊八就是年,感觉刚搬到新宅子不久除夕就到了。房间放着炭盆, 长宁小脸被熏得有些红,陆砚从外面祭拜完祖先回到房中,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làng。
长宁吩咐几个丫鬟上菜,见他进来上前两步道:“外面可冷?”
“还好。”陆砚将自己的斗篷jiāo给丫鬟,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感觉有些些发热,皱了下眉,道:“将窗打开。”
yīn湿cháo冷的空气从窗外涌进来,长宁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顿觉清醒不少, 笑呵呵的拉着他的手往案几旁走:“今日我也做菜了呢,三郎一会儿看看肯能吃出来。”
陆砚闻言轻轻挑了下眉,侧头看向她:“厨房湿滑,日后少去为好。”
长宁闻言,对他展唇一笑, 原本还有些稚气面庞好像也随着怀孕带出了几分小女人的样子。
“可是年夜饭宴上必须要由主母亲自做才行呀,往年在家都是母亲亲自下厨的,今年我都偷懒了。”长宁柔柔说着,抬手轻轻抚着肚子, 孕期过了三月,孩子好像突然就长大了,原本还不显的肚子此时已经鼓出来一个圆圆的包,在宽松的大袖衫下有些明显。
陆砚抚着她在案几旁落座,道:“不必如此拘泥这些规矩,家中就你我二人,便是随便些又如何。”
长宁听出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微微嘟了嘟唇,瞥了他一眼,见他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复又展颜,道:“三郎少说了一人呢,家中明明你我还有孩儿三人。”
陆砚看着她微隆的腹部,脸上带出几分柔和的笑意,抬手抚了抚,道:“是我错了,孩儿莫要吃味。”
长宁见他这般与腹中孩儿道歉,不由笑容加大。夫妻二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因长宁有孕不能用酒,便让人备了果浆,陪陆砚共饮。
陆砚看着紫红色的酒液斟满面前的白瓷小酒杯,不由笑了:“可是阿桐酿造的酒?”
长宁点头:“三郎尝尝看,甚是难得呢。”
陆砚端起酒杯轻轻闻了下,唇角露出一丝笑,长宁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里都是期待。陆砚看着亮闪闪的眼睛,微微轻抿了一口,酒味清香,有些糙木味道,口味酸苦但余味清甘,似是回味一般的放下杯子,静静的回看长宁。
长宁等了片刻,见他依然不发一言,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转头拿起酒杯,刚举起就被陆砚握住了手。
桑树寓意不好,一般家中并不种,也不知道酿造这一坛子桑葚酒,她要去哪里寻来这么多的桑葚?“这些桑葚是阿桐何处找来的?”
“在我田庄附近的农家。”长宁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京都西北有我一个田庄,前年与娘亲一起消暑时,在农家四周摘的,如何?味道可好?”
陆砚闻言举杯将杯中酒饮尽,细细感受了一番,点头道:“还好。”
长宁听闻这两个字的评价,原本笑着的小脸立刻嘟了起来,瞥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看的陆砚心中好笑不已。
两人这般说说笑笑的用完年夜饭,外面的爆竹声也连绵不断的炸响起来。陆砚见长宁有些昏昏yù睡,伸手揽住她:“睡吧。”
长宁掩嘴轻轻打了个哈欠,这几日她似乎总有些睡不够的样子,明明是刚起身没多久可很快就困了,常与人说着话便就迷迷瞪瞪了。陆砚才发现她这般时,极其担心,前两日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一切正常,胎象很好才算是放下了心。
靠在陆砚怀中,长宁觉得全身都暖烘烘的,在他肩头蹭了蹭,道:“还要守岁呢。”
陆砚见她明明已经困双眼快要闭上,还对守岁这么固执,无奈道:“我来守岁,先送你回内间睡觉。”
“不要。”长宁伸出胳膊转身攀住他,声音软绵绵的:“不想一个人睡。”
陆砚被她说的心尖发软,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哄道:“那我先陪你睡,再出来守岁好不好?”
长宁摇头,将头埋在他的颈侧,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
陆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很快便听到了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垂眸看她并不舒适的睡姿,宠溺的看着她的睡颜无奈的笑了声,抱着她从榻上起身,示意一旁的阿珍几人将寝具布置好,才轻轻将她放在榻上。
摆手让屋内伺候的丫鬟全部退下,看着她睡着时jīng致的小脸,目光又渐渐看向被她轻轻护着的小腹,神色也一点一点的变得温柔起来。
满屋的烛火将这间不大的正堂照的满室通明,陆砚缓缓斜靠在榻上,调整着身体,为她挡去一些光亮,又凝视着她半响,从一旁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
灯影摇曳,外面的爆竹声越来越密集,只有这座三进的小宅子静谧的让人安心。
节日仿佛总是走得特别快,似乎刚过除夕,元宵灯节便已经过完了。因为嗜睡而没能出去观灯成为长宁的一个遗憾,听着几个小丫鬟回来给她转述的热闹,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些时日她身体越来越疲惫,虽然吃的也多,可是总觉得jīng力不济,便是坐也坐不了许久。
听她叹气,陆砚抬头看向她,就见长宁有些怏怏的看着窗外,这般模样让他觉得胸口有些发酸。
“你若是这会儿jīng神还好,我带你出去观灯如何?”陆砚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拉了拉长宁的小手。
长宁心中一动,刚想说好,可是又犹豫起来,前日随他去大城山给大伯父他们送月饼,结果刚出家门,她就在马车上睡着了,一直到大城山都未醒,因此还让他被大伯母他们责怪一番。
想到这里,长宁便有几分愧疚,仰头看向他:“不去了,外面人多又挤,不如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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