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将手中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看上很久,眼神专注,长睫微微闪动,仿若想要透过这封书信看到写信那人的身影一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信纸上的字迹也渐渐有些看不清了,可是长宁脑中却清晰的记着这封书信的每个字的排列,每读一遍,心中便动容一分,虽然这封信与写给家里那封信中表达让自己回舒家常驻的意思一样,但却比那封家信,更让她读出了陆砚心中对她的愧疚。
长宁长长吐出一口气,听着窗外嫩叶被chuī动的声音,新婚这么久一直存于心中的那股委屈埋怨终于让这封信上的字字句句,仿佛风儿一般彻底chuī散了。
第二日,长宁醒的很早,但却没有唤人来服侍自己起身,她在陆家第一次像是重回舒家般的赖了会chuáng,才慢吞吞的起身,看着外面刚刚微亮的天色,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咬唇一笑,唤道:“阿珍,你去把我箱子里那些适合给郎君做衣服鞋袜的布料都拿来。”
阿珍见长宁今日不似往常那般没jīng打采,也知是昨日那封书信缘由,便笑着应了声,上前伺候她起chuáng更衣洗漱。
刚收拾好,阿珍正准备拿钥匙与银巧一起去挑选料子,听到有人传报道:“玉成来向六娘子问安了。”
长宁闻言,立刻道:“让他到正堂,我现在过去。”
玉成见长宁过来,上前行礼,长宁心中记挂着别的事,挥挥手道:“起来吧,以后咱们院中不必这样多礼,怕是三郎也不曾让你这般见着他就行礼罢。”
玉成一愣,只觉得长宁今日与前几次有些不同,但又不敢深想,只能老老实实应道:“三郎君确实不曾如此。”
长宁灿然一笑道:“那我以后也不必如此。”
玉成低低应了是,开口道:“前些日子,六娘子jiāo代的事qíng,小的今日才办妥,还请责罚小的办事不力。”
长宁眼睛微微长大,明亮亮的看着玉成,惊喜道:“真的么?都寻来了么”
“是,一共三人……小的怕一位会有疏漏,便寻了三位来。”玉成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这三位的来由六娘子请放心,本事都是小的试过的,都是好手。”
长宁松了心中一直都提着的一口气,看他今日只是一人到此,便知他并没有将人带来,略想了想,便道:“我现在去寻母亲,你在偏侧稍等等,待母亲发话了,你便将人带进来吧。”
说罢便带着丫鬟径直去往秦氏那里。秦氏刚与陆汝风商议过长宁会舒家常住之事,正yù寻她,得知她过来,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母亲昨夜睡的可好?儿媳向母亲问安。”长宁笑盈盈的行了礼,便被秦氏拉到身边坐下。
婆媳俩相互问候了几句,长宁才道:“母亲,儿媳今日有事相求。”
秦氏微微一愣,好奇道:“何事?”
长宁也没瞒着,直接说道:“三郎不在家,儿媳一人在此,虽说有母亲可依靠,但依旧心中总是惶惶,因此前些天请三郎身边的玉成帮儿媳寻了几个会武艺的女子,想请她们进府陪在儿媳身边,等三郎回来,儿媳便辞了她们,不知母亲觉得可好?”
“这是应该,你一会儿先回去,稍后让玉成将人jiāo给冯妈妈,我来布置,不让人察觉。”秦氏十分慡快的应下,此时说完,秦氏才又拿出昨日陆砚所书的家书,道:“砚郎这个请求,我晨起与公爷商量了,也觉得此法不错,只是现在新婚不过一月有余,新房百日内不空人,因此还为难六娘两月之后再回舒家,到时我与公爷一起送你回去,免得京中人多口杂,说些碎话。”
长宁一愣,想到昨日陆砚单独写给自己的那封书信上说母亲会应允,没想过……居然果真应允了。她心中顿时充满喜悦,可很快便犹豫起来,昨日收到书信的激动喜悦慢慢褪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对他此时qíng况的担忧。想到昨日秦氏讲述老国公出战殉国的事qíng,心中便忍不住担忧更甚。
秦氏见长宁没有说话,便转头看她,却见她紧紧绞着手指,一副纠结不定的模样。
秦氏心中奇怪,以为她是想现在就回舒家,便准备再好好与她解释解释,却不想看到长宁抬头开口道:“谢母亲体恤,只是……我不回舒家……”
第五十一章
秦氏一愣, 就见长宁抬头看向自己, 眼中虽还有些挣扎,但脸色已是一派坚定。
“三郎的提议翁姑能答应, 我很欢喜, 只是……若是我回去了, 我和三郎的院子便就没人守着了……我想, 三郎记挂着母亲, 他定会多保重自己一分, 那么若是他知晓我们新婚的院中还有人等着他, 是不是会再多一分念想?”长宁鼻子微微有些酸,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垂了垂眼眸道:“初知三郎安排我回舒家时,心中确实是欣喜万分的, 只是想到他在边关那般qíng况还为我忧心, 六娘便怎么也想让他平安归来, 因此只要能让他多一分分念想,多顾全自己, 六娘便留在这里……”
秦氏半响无语, 轻轻用帕子拭了拭长宁眼角的丝丝泪意, 许久后长长叹了一声:“你们这般为对方着想,若是……若是砚郎在家多好!”
国公府的chūn景美如画,空气中飘散着各种植物清新的香味,有些繁杂却好闻的很。长宁坦坦然的走在其中,想到刚刚秦氏的感叹, 她唇角突然弯了弯,若是陆砚并不曾去边关,他们……又该是怎样呢?
依然充满新婚喜气的院子里栽种的树木花糙也已吐芽,稚嫩的绿意与浓烈的红,让这座一直安静的院落充满了清新的空气。长宁站在正堂前的空地打量着这个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院落,一眼就看到了院落右边的六角亭,亭子旁边有一颗粗壮高大的梧桐树,枝丫散开,刚好遮盖住那座亭子。
长宁缓缓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粗粝的树gān,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自语道:“与桐花院的那棵树一般粗细呢……”
桐树枝丫见已经可见寸余的嫩叶,长宁仰头看了一会儿,走进了亭子,里面有一张低矮的棋案,大理石做成的棋子还散落其上。长宁端详了半天,忍不住心痒,便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等冯妈妈带着玉成寻来的那三个女武艺人进来时,长宁正拧眉思考着下一步要如何走。
“六娘子。”冯妈妈的话打断了长宁的思考,抬头看向她及她身后的三人。
三个小娘子年岁看起来貌似都比自己要大上几岁,看身姿也好像是一般普通的小娘子,并看不出会武艺来,样貌倒是都很不错,与自己身边的阿珍几人不相上下,都是长宁喜欢的长相。
冯妈妈见长宁打量着身后三人,便笑道:“夫人说三郎君院中伺候的人少了三个,怕六娘子调置不开,便让老奴专门挑选了三个机灵的妮子给送过来,若是六娘子不满意,老奴再去挑选。”
长宁示意阿珍塞给冯妈妈一把铜钱,笑道:“不必了,这几位我看都很好,便留下吧,还请妈妈代我谢谢母亲。”
冯妈妈连道不敢,长宁让阿珍送冯妈妈离开,看着三个女子道:“你们叫什么?都会些什么?”
三位女子相互对视一眼,左边个子最高的先开口道:“婢子家中是开镖局的,从小跟着父兄练习家传拳法。家里人都叫婢子大娘,还请娘子赐名。”说罢便躬身抱拳向长宁施了一礼。
长宁微微一愣,笑看其余两人,中间那位看起来模样是三位中最出挑的,也唯有她从进来就一直直视长宁,此刻看到长宁看向自己的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很快便道:“婢子善医,贱名红二。”
长宁眼睛微微睁大,喃喃道:“擅医?何种医?”
红二微微垂眸,平静道:“婢子擅医……也擅毒。”
阿珍与引兰闻言脸色突变,就连长宁也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常,上下打量其一番,眼珠一转,突然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不由轻轻翘起唇角,道:“自古毒医不分家,会毒必会医,红二这般坦白,我倒是喜欢。”
红二惊诧的看了眼长宁,见她唇角笑容恬美,目光不由躲闪了下,抱拳道:“谢娘子赏识。”
右边的女子唇角一直挂着笑,也不等长宁问,直接开口道:“婢子蓝三,什么都会,却什么都不jīng,还望娘子不要嫌弃。”
蓝三?长宁忽而一笑,起身道:“便是你什么都不会,就这般xing格我也喜欢。你们二人的名字如此相像,大娘若是不嫌,便就叫白一吧。”
大娘立刻行礼道:“白一谢娘子赐名。”
长宁又看了几人一眼,才扭头对引兰道:“让银巧带着他们几人熟悉熟悉这府中、院中的qíng况,我身边是必要留一人随身的,怎么安排便看她们吧。”说罢对三人微微颔首,便转身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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