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xing格不合适,注定没办法走到最后。”
餐厅经理跟着服务生匆匆赶来,才瞧见包间里的qíng景,便擦了一把汗,对门口的宋茵急道,“姑娘,这……这碎成这样,可都要按原价赔偿的。”
宋茵没有等到陆嘉禾的答案,心一寸一寸沉下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您数吧,坏了多少,我们不会赖账的。”
程格周擦了擦唇角的淤血,撑着地面晃了两下,最后站起来。
卢佳思连忙上前扶住,低声问道:“没事吧?”
人是她带过来的,程格周家里那样的背景,要是知道自家儿子被打成这样,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陆嘉禾怎么就着了魔一样这样打人家。就算是qíng敌,各凭本事,犯得上动这么重的手吗?
“没事。”程格周轻咳了两下,朝宋茵瞧过来。
他面上的淤青和肿胀显眼,唇角破了一些,似乎在流血。
本来该是一顿皆大欢喜的庆祝宴,现在却成了这样子。
宋茵在轮椅上俯下身,郑重地向他倒了句歉。
“对不起,格周。”
“茵茵,你不需要道歉!”陆嘉禾皱起眉来,张口yù要说什么。
“可你需要——”宋茵打断他。
这句道歉是代替陆嘉禾说的。她问不出他为什么动手,可不管怎么样,这样打人就是不对的,无论有多少理由多少委屈,最后都会变成理亏的那一方。
程格周摇摇头,伸手扶她,却被宋茵不动声色躲开,直起身来。
“佳思,你帮我陪格周先去医院吧。”宋茵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医药费和所有的损失,我都会负责的。”
“真的非常抱歉,给你们带来这样的一天。”
说话间,服务生已经盘点好了摔碎的杯子和碗碟,记在单子上递给了经理,经理随后又递到宋茵手中。
也就是几百块钱,宋茵先前已经结过账,这下又掏出卡,刚递到经理手中,又被陆嘉禾截断,递上了自己的。
宋茵这一次没有再和他争,沉默着处理完所有的事qíng,摇着轮椅往前走,陆嘉禾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宋父的单位离餐馆近,才出走廊,他便赶到了。
“爸爸,我在这。”
宋茵唤男人一声,最后抬头朝晋薇告了别,摇着轮椅进了父亲所在的电梯。
宋父大概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抬起手还朝剩下的两人微笑着招呼了一下。
“是你买的单吧?茵茵?”
电梯门缓缓合上,宋茵点头。
“那就行了,这些同学都帮了你许多,人一辈子可难得有几个好朋友。”
“恩。”宋茵接着点头。
宋父说了几句,便察觉了女儿的兴致不大高,“怎么了茵茵?要和大家分开不高兴了?”
宋茵摇摇头,声音有些恍惚,“爸爸,一个人的xing格,真的是没办法被改变的吗?”
“当然不是。”宋父摇头,“人之初,xing本善嘛。”
“大部分人的xing格都是由环境决定的,能不能改变,不仅瞧他的决心,也要瞧身处的环境变化。”
宋茵靠在轮椅上,瞧着电梯里的镜子映出自己的倒影,眼神迷惘,神qíng疲惫,久久没有再说话。
陆嘉禾站在原地,瞧着那部电梯上的红色数字跳到了1。
她已经到了大厅里。
愣了片刻,那数字又缓缓升上来,他动了一下,抬手去按键,却已经有人提前按下了。
晋薇收回手,抱起来,同他一样等着电梯,忽地轻轻笑了一声。
“这好像是我头一次看见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呢,真可怜,哥哥。”
这声哥哥字音咬得挺重。
陆嘉禾并不看她,也不出声,自始至终面无表qíng,叫人瞧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我早告诉过宋茵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偏不信,有的事qíng,果然得自己眼见了,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啊。”
意外地,这一次陆嘉禾却开口了。
“那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血,忤逆,bào戾,没有人类该有的qíng感。”
“这就是你所看到的?”陆嘉禾忽地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抬举我了。”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陆嘉禾却没进门,转身朝一侧楼梯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转回头来,朝晋薇说了最后一句。
“有件你耿耿于怀的事qíng,我好像没告诉过你。”
“那年你掉池塘溺水,是我把你捞上来扔糙丛边上的。”
“这条命是讨厌的人救下来的,是不是特别难受、特别失望?”
陆嘉禾下楼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间里,这一次换做晋薇愣住了。
陆嘉禾该是这个世界最讨厌她的人,当然,她也讨厌他,这个混世魔王总有数不清的办法惹妈妈掉眼泪,他本来就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那一年,她和大院里的小伙伴一块儿玩时候,不知道是谁失手把她推进了池塘里,所有人都尖叫着跑开了,只有陆嘉禾站在远处,神qíng古井无波,瞧她挣扎着往下沉,像是静静等待着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醒过来时候,晋薇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说肺部呛了些水,但没什么大碍。
至于到底是谁把她捞上来的,那天大院里的人聚在一处太混乱,易音没问清楚,晋薇至今也不知道。
那天赶到场的每个人,晋薇病愈后都跟着妈妈上门致谢过,那些人里,唯独没有陆嘉禾。
“茵茵,吃饭了。”
老人推开厨房窗户,唤了一声院子里的外孙女。
“马上就来。”
晨光里,宋茵正扶着把杆做脚板面的弯曲和伸直,额头间练得都是细汗,扬声应了姥姥一句。
姥姥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没听清楚,又走了两步出来,“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再来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宋茵笑了一下,只得拄着拐杖,跟着姥姥进了厨房。
两菜一汤,长方形的桌子上放了两个人的分量,宋父回了江大,早前便打来电话今天会在学校里吃饭。
先前江大教职工小区的那套房子已经卖了,现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就只有姥姥这儿还宽敞些。
老房子有些空,但打扫得gāngān净净,一糙一木都料理得很好。
宋茵记事起姥爷便不在了,这么些年都是姥姥独自一个人守着,又时想要接她去城里住几天,她却哪儿也不肯去。
“先前那药酒有没有用?”老人问着,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炒西兰花,眼皮因年纪大了,微微有些塌,目光中含着期待。
那药酒是老人托人带了,花了不少钱。其实并不怎么见效,宋茵开始准备手术后,医生便不准再用了,但姥姥的一片心意,宋茵怎么可能如实告诉她。
“有用的,姥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有用就好了,我孙女要做舞蹈家呢,可不能让小伤耽搁了,”老人满意地点点头,“我改天再叫人带两瓶。”
宋茵吓得哽了一下,只得又赶紧找些理由推搪。
宋茵腿脚不便,老人紧张她,除了练习,什么也不让做,被养的跟个公主似的,饭后,又给她抬了个小凳子,放在院子心,给她坐着晒太阳。
江州的乡下空气很好,不冷也不热,因为沿海,空气里又带了几分cháo湿的大海的味道。院子里几颗杏树熟透了,huáng澄澄的杏子缀满枝头吃不完,风一刮,便落几颗下来。
宋茵拿着手机,闭着眼睛晒太阳,发了会儿呆。
宋父的离职手续办得很快,第二天便和宋茵一起坐上了回江州的航班,剩下宋母在京州料理剩下的事qíng。
宋茵的意见这一次大概终于起了作用,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一次,他们家应该能够搬回江州了。宋父回到江大任教,宋母原来合伙的事务所也正缺人手,等宋茵伤好之后,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仰着头,阳光晒得眼皮有些发痒,灼人的光圈隔着眼皮子也能感受到,眼泪总不受控想要往下掉。
宋茵不舒服地垂头,睁开眼睛。
本都是该值得高兴的事,但还是有一件事,总叫人心里难受。
陆嘉禾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不用问,宋茵也知道,那天包厢里发生的事qíng没有这么简单,陆嘉禾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
可是他不愿意对她解释,一句也没有。
她原本以为给他些时间考虑,便会不一样,可是她又回到江州等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有等到。
好在程格周身上都是些皮外挫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养上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他也答应了不再追究陆嘉禾的责任。宋茵同他通话时,也曾试图从他那里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可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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