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她二十三岁的时候,面对忽然崩溃坍塌的家庭,在寒冬的深夜拿着每天的打工所得jiāo还高利贷的冰山一角,虽然辛苦,她仍然会感到一丝欣慰。
可是二十五岁的这一年,她已经不记得开怀大笑的那种感觉了。
茫茫然出神了一会儿,纪以宁支起身子起了chuáng。
拿起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内衣、内衫、毛衣、外套,虽然别墅的中央空调常年由电脑系统控制,四季恒温,但她仍然没有在家穿着睡衣四处走动的习惯。以前她是有的,现在没有了。因为她不再需要出门,一旦穿上了睡衣,就没有脱下来的必要。
于是她渐渐改掉了穿睡衣的习惯,每天开始穿普通的外套,像普通人家那样,多穿几天就洗着晾起来,这样子,有时候,看着小阳台上晾着的各式外套,她也有种自己仿佛出去过的错觉,多少可以聊以自 慰。
是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到底有多久,她没有走出这个地方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没有和外面的世界断了联系,事实上是,每次她出门,都是由她的丈夫陪着,如果他不提,她也绝口不会提,她知道的,他不喜欢、也不会允许,她一个人,独自出门。
她不会反抗他,因为现在的这一切,是经过她点头应允的。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时光再倒退回和他相遇的那一天,她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吗。
答案仍然是会。
遇到他时,她已无路可退。
他的qíng有独钟虽彻底禁困住了她,却也成就了如今依然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她。
**** **** ****
“少夫人。”
见到她下楼,这栋宅子里的其他人都对她恭敬地招呼道。
时至今日,她却仍旧有一丝不习惯。何德何能,她担得起堂堂唐家少夫人的身份?
可是他自相遇起就qiáng迫她接受了它,态度妖艳,猜不透一丝真心。
为什么是我?
她曾经这样问他。
她在一场大火中被他救下,昏睡了整整一星期后终于转醒。三天后,面对白纸黑字的结婚签字时,她完全被他震住了。
为什么是我?
她一遍一遍地问他。像是不死心,更像是被他吓到了而语无伦次。
而他只是坐在她面前,笑容艳丽,态度漠然,沉稳得没有一丝波动。
“和我结婚,你父亲欠下黑道的两亿高利贷,我替你还。”
他的一句话,权利无边。
她试图挣扎:“如果不结婚……我也可以为你工作……”
他凉凉地打断她:“我不缺工人。”
“还有,”他抬起俊美异常的脸,眼中有漫不经心的慵懒,薄唇间说出的话却残酷无比:“我对圈养qíng妇这种事没有兴趣,做我的女人,只有一种选择……”
抬手敲敲桌面,他的表qíng在一刹那妖艳无比:“……成为唐太太。”
……
时至今日,每当想起,仍然会凉意四起。
纪以宁走下楼,努力甩掉脑中那些令她心惊的回忆片段。
‘你已经妥协了。’
她总是这样劝告自己。
是的,她妥协了,妥协得那么早,那么缺乏技巧xing,他让她的xingqíng层次如此简单,他让她面对世界的方式更笔直,他让她走失了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
他让她,柔顺得简直没有一丝生气。
她也曾经试图努力改变,但其实人所能改变的是那么少那么少,特别是,她的身后已经站定了他。
两年前,这栋宅子的原管家和一些女侍们,担心久不出门的她闷出病来,于是好心带她踏出了这栋别墅,却不料遭遇了埋伏,她险些被劫。
正是那一天,她第一次见识到了他身后庞大的权势帝国,第一次看见了他杀人。也是那一天,她下意识想逃离他身边,结局是彻底惹怒了他。
凶狠的,bào烈的,带着那么明显的惩罚xing。
他一贯妖艳,却从没让她见过真正动怒的一面,那一次,他是真的怒火中烧。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的声音,带着怒火的低沉,xing感得无可救药。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她想说,我没有。
那一刻她是真的心惊,他太美了,也太妖异了,好似水晶球粉碎的那一瞬间,所有流光都折she于一个点。于是这一点上,光华四she,流光璀璨。
她终于败在他手上,失声叫出一个名字:“唐易……”
她喉咙口失声叫出的妥协,终于让他消失了余怒。
然后,她高烧了整夜。
……
**** **** ****
凭良心讲,除却夺去她的自由,他对她真的不错。
什么都不缺,连最私人的物品他都会留心得到,而在感qíng上,他的心思缜密也让她同样后怕。某天他陪她出门,路过商场里的刀片柜台时,她只是一个寒噤,却也丝毫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第二天,他陪她做了一场祭奠。
祭奠的对象是她的母亲。父亲出事之后,母亲用薄薄的刀片割腕自杀,随后葬身火海。就在她二十三岁这一年,看见浴室内漂浮的那一汪艳丽的血色,以及母亲眉间那永不再落的孤寂,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体会到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体会的话。
原来,爱玲奶奶是对的。
生命如此凉薄。
人与人若是果真到了要离散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的,而且说不说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未曾料到,两年之后,竟会是他陪在她身边,为她的家人树立起一座墓碑,留下一个永恒的归宿。
“唐易,”走下大理石墓园的时候,她叫住他,道了一句悠远绵长的“谢谢”。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下,低头在她唇边缠绵一吻。夕阳下,他俊美的脸让人感到眩惑无边。
然后,她听到他平淡地回答了一句话。
“……应该的。”
诱惑(1)
日升日落,又一天过去了。
当一个女人和时间对抗,结局无非两种:要么变疯,要么淡定。
纪以宁无疑是赢家。
她足够聪明也足够清醒,清醒地知道她遇到的对手是唐易。这个男人是个谜,无人可解,他也从不给任何人可行至他内心的路径。
她为他收拾书房,桌上随意摊开着各种绝密文件,资金庞大内容jīng细,他就这样把整个唐家的各种秘密散落在她眼前,如此毫无顾忌,简直肆无忌惮,好似料定她对他的绝对忠诚,又或者,他或许根本不在意。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既然敢把所有的弱点bào露在她面前,那就表明,他同样有那个手段对付她可能为之的背叛。
简直无法无天。
在最初的那段日子,纪以宁脑子里诡异地不停闪现‘小萝卜头’和‘江姐’的故事,不停想到无数革命先烈被反动派囚禁最终成功解放全中国的故事,看到《红岩》等等革命书籍时,纪以宁都会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会诡异无比地熊熊燃烧起来。
看看先烈们,她就释然了。唐易好歹没有对她上老虎凳辣椒水,好吃好住供着她,虽然在她看来这是变相囚禁,但旁人看来,她这分明就是赤 luǒluǒ的三个字行为:傍大款。
倒是唐易对她这种向革命先烈学习的想法深感有趣,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心理活动的,但某天他忽然兴趣来了,居然还饶有qíng调地教她:‘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被我追杀,记得千万不要向láng牙山五壮士学习,因为我比小鬼子更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往下跳我一样追下去……’
惊得纪以宁立刻收起了所有革命书籍,从此不敢再有此类非分之想。
对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男人,纪以宁绝对不敢说自己没有过反抗的念头,在被他气炸了肺的时候,她也有过诸如‘死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这种同归于尽的歹念。
可是两年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甚至已经放弃了任何反抗的想法。
只因为,无意中见过的一次,他一个人的独舞。
那是一个冬日的深夜。
他抱着她在卧室做 爱,整个人一反常态的沉默无比。
平时他都会笑得妖艳说些不紧不慢的话,看她被气炸了却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用他独有的妖娆姿态引诱她承受他全部的温柔和全部的bào烈。
每次高 cháo的时候,她在水光中看着他那张令人惊艳的脸,都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一个没有爱的男人,怎么还能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呢。
她不记得那一天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了,只觉得他抱了她很久,臂弯里暖意四生,她被他弄得筋疲力尽,一时贪恋他温暖的怀抱,就这样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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