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么,”男人忽然用力将她带向自己,贴近胸口:“……你和我之前有这么多故事,你和他先前的那些故事,又算得了上是什么事。”
程倚庭睦瞠目。
他在说什么?
他对她,究竟在做什么?
她只听见唐涉深用一种极致低回的声音在对她讲:“你只在意你和他的故事,从来都不肯承认我和你的故事。”
他抚了抚额,挺惆怅,“没办法,要你亲口承认我和你之间的故事,我还得用这么多手段。”
程倚庭怔怔地看着他。
唐涉深看了她一眼,眼神绝对是被侮rǔ以及被损害的,连语调都慢吞吞地放缓了,“你一直这么欺负我,我也会伤心的啊。”
程倚庭笑了出来,然而眼底却忽然有一点湿。
她明白,他做的一切,说的一切,无非是想令程倚庭这个人,可以快乐一些。
“对么,女孩家还是笑起来好看,”唐涉深嘴里说着伤心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一丝伤心的表qíng,不紧不慢地掏出随身戴着的手帕,静静替她擦掉眼里泛起的水光:“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不是无偿做好人的。你见过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毫无歹念地去对一个女人好的?那不是男人,是圣人。”
程倚庭被他逗笑,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过分啊,把男人说得那么好色。”
“本来就是啊,”唐涉深一脸“你不是男人你不懂”的专业人士表qíng,“见到喜欢的女人会腿软,这是男人的本能。”
程倚庭斜睨着他,“你也是这样的么?……对我,嗯?”最后三个字问的有点小羞涩~“不止,”他笑笑,“何止腿软,还有心软。”
程倚庭懂了。
这家伙,说起qíng话来绝对是死不要脸型的。
唐涉深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中,不怀好意,“所以么,我有耐心对你,自然也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程倚庭捶了捶他的胸膛,“你想要什么?”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老子耍ròu偿”之类的乱七八糟……还好,还好,我们唐涉深同学这方面的觉悟虽然确实不怎么高,但还没到达道德水平线的最底层!还是有救的!起码还挣扎在平均线上徘徊吧……“这个啊,要等你慢慢给我”他笑着对她说:“等你发现了,把它一点点给我就行了”
这一刻,程倚庭以为以她的细腻观察力,一定会发现他想要什么。
想要她这个人?抑或是感qíng?
直到一路行去,程倚庭才明白,唐涉深哪里是只想要她这个人或是感qíng而已,他要的,是和她一起在这一场婚姻中共行的点点滴滴。
包括渐渐喜欢他的程倚庭。
或者喜欢他不如喜欢霍与驰更多一点的程倚庭。
他一并都让自己接受了,接受不了的时候,就说服自己接受。
月光细凉如水,程倚庭在这一天确信自己是下了决定的,好好做一个妻子,以唐太太的身份。
虽然许多日子以后,她令唐涉深从心底从灵魂升起了灰心这件事,以及最终令这一段感qíng陷入弃绝境地的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直到那时,程倚庭看着他痛不yù生的眼,才知他一早就说过的玩笑话,他说“我也会伤心的啊”,原来根本不是玩笑。
而是真的。
程倚庭没有想过,她会再一次见到霍与驰。
而且是以一种十分微妙又棘手的方式。
那天傍晚,程倚庭接到父亲电话,说是母亲不见了,当场吓得她手脚冰冷,就在她本能地奔下楼想赶回家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一个十分熟悉的号码。
熟悉到即使分手这么久她依然可以将这一串数字一个一个背出来。
接起电话,程倚庭听见自己拼命压下颤音故作镇定的声音:“我是程倚庭,哪位?”
“是我,霍与驰,”对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清净:"方便吗,可以回家一趟吗?你妈妈在郊区的公园迷了路,你放心,我正陪着她。"时间已近傍晚,程倚庭坐上开往老家的车时已经是傍晚五点了,她的父母老家离这座城市有整整一个小时的车程。
公jiāo车驶进郊区范围,天空渐渐地开始下雨,打湿了整个世界。放眼望去,荒凉田野一如古老城邦般安静,连棱角都被陷去,显得不那么尖锐分明。程倚庭只觉她此刻的心境也一如这古老城邦般,正以一种极速一点点塌陷,倾覆得全面xing,令她再一次不得不面对最痛苦的过往。
为什么命运偏偏不肯放过她,要把他再一次送到她面前。
三年前的那一场彻骨痛在这个晚上重又袭来,程倚庭低下头,看见自己左手骨折的小手指,那是一次粉碎xing骨折,差一点点,她就永远失去身体的这一个部分,而今它畸形的样子,时刻让她记得,当年她是如何被霍与驰亲手毁灭,她是如何铭刻了那一场灰飞湮来的滂沱。
下了车,程倚庭疾奔回家。
一推门,就看见一幅记忆中的光景,好似多年前的人与人全部回来了:霍与驰,正陪着她的母亲,一起坐在院子里。
母亲看起来jīng神很好,正在小院里坐着板凳剥毛豆。程倚庭就这么看着她,看了很久。霍与驰在一旁陪她一起剥毛豆。母亲眼睛不太好了,即使戴着老花镜也看不太清楚手上的东西,所以剥得很慢,但仍是仔细的,先从毛豆的一头抽去细细的jīng线,然后剥开,把豆子拿了来,仔细看看是否好坏,如果无恙,她便会笑一笑,很满足的样子,把它入入一旁的搪瓷碗中。程倚庭看着她,就知道母亲甚至是把这一件事当成人生中的大事去做的。
“哎,好了”程母剥完手里最后一颗毛豆,长舒一口气,满足的表qíng溢满了整张苍老的脸,随后转身朝屋里说:“老头子,快把我这些剥好的毛豆拿去煮,与驰来了,倚庭也会很快回来了,我要给她准备好她最爱吃的。”
程倚庭终于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妈妈。”
“哎?”程母疑惑地转身去看,仿佛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她看着她,看了好久,然后慈祥地笑了:“你是倚庭的朋友吧?我说呢,看着眼熟。……嗯,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家住何处,父母可好?”
程倚庭背过身去,抬手快速擦掉眼中的眼泪。
程母浑然不觉,只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笑着说:“最近有没有我们倚庭的消息?她和与驰在伦敦读书还好吗?哎,两个人一同出去读书不容易,不过呐,与驰这孩子我是放心的,倚庭被他照顾着,我也有安慰些。”
意料之中的对话,这么多年过去,程倚庭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只得安慰她:“他们很好,倚庭……倚庭和与驰,他们在伦敦很好,也很努力地在念书。”
仿佛是心电感应般,下一秒,程倚庭不小心一个抬眼,就这样和正起身站起来的霍与驰四目相对。
两个人以目光静静jiāo汇了会儿,颇有默契地一致移开了视线。
只有程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拿着一碗剥好的毛豆乐呵呵地对他们说:“既然都是倚庭的朋友,那就留在这里一起吃个晚饭吧。”
程父走出来。连忙把程母扶了进去,嘴里还说着,“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你不要瞎留人。"院子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程倚庭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qíng绪,她握紧了拳,几乎把下唇咬出了血:“霍与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霍与驰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把院子里的板凳收起来放好。
“你这算什么意思,霍总监!”程倚庭气得发抖:“这些年,你始终不间断会寄对我妈妈有用的药到这里,你也明明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早已不适合搀和我们家的事,所以你为什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出入我的家,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继续以“为我妈妈好”这样的理由和她在一起!算施舍吗?因为知道她今生的病再也好不了了,所以你就想不妨把好人做到底?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对我的家人而言,是怎样的一种过份?”
“倚庭,”程父从屋里走出来,连忙喝住她:“这次不关与驰的事,是你妈妈出去散步,不小心走远了迷了路,打电话给与驰的,与驰他……也是接到电话后刚从市区赶来的。”
阿尔茨海默病,是多少人生命中最后的劫。有时程倚庭看着母亲,会连该悲伤还是该庆幸都不知道。母亲清醒,母亲能自理,闲时,母亲甚至还会独自看书,她只是不再认得所有人,包括她的女儿。
可是母亲却记得霍与驰的电话号码。
52书库推荐浏览: 朝小诚 现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