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顿时明白了,一挑眉:“你想保她?”
“对,”陆凉风声音很硬:“就像当年我父亲保我一样。这里面的规矩虽然我只懂些皮毛,但有一些我还是明白的。能满足侯爷足够的条件,就能把人保出来。”
侯爷身旁一小厮邀功心切,顿时跳出来指着陆凉风道:“大胆!敢这么跟侯爷说话!”
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顿时响彻全场。
侯爷收回手,根本没看刚才被自己掌掴的小厮,抬一抬眼,示意得力手下把这人带下去,随即对陆凉风歉然地笑了笑,“最近的小孩不懂规矩。”
陆凉风冷眼旁观,心想高手啊,这才是纵横堂口数十年不倒的高手啊。
侯爷显然是个明白人,索xing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凉风你对我们‘堂口’,对我侯爷,做过些什么,有没有qíng意,我很清楚。场子里的事,你负责抓人,从不动昔日有qíng分在的朋友;场子外的事,你负责给官场一个说法,也从不借着这名义来分‘堂口’一杯羹。你年轻,受过苦,如今有这位分,对我们这些人做到这样的程度,你的仁义我看得见。”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都对陆凉风肃然起敬。做人有义,做事有则,是条汉子!
陆凉风自己倒是听得隐隐有些牙疼,心里琢磨着这老头不说她还不晓得,原来这些年她gān了这么多擦边球的坏事。陆凉风忍不住咳了一声,也不邀功,也不谦虚,只坚持道:“梁姨的事,还请侯爷给我一个薄面。”
“好,”侯爷也不废话,“我的条件摆在这里,你付得起,人就带走。”
陆凉风不禁挺了挺腰杆,以保证有足够的心理承受力,面对即将听到的金钱压力。
侯爷微笑,略一沉声:“八百万,一口价。”
陆凉风纹丝不动,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是个穷人这件事。
侯爷笑笑,“怎么,没有?”
陆凉风没有回答,那边的侯爷吃准了她手上无底牌,冷不防脸色骤变,露出本xing,“陆凉风,这些年你是越发没有分寸了。手上没有筹码,也敢向我要人,啊?
唐信是在书房开着视频听取管理层报告时接到关于陆凉风的电话的。
他的行动电话持续震动,唐信对着视频那头的管理层做了个暂停会议的手势,然后摘下耳麦,接通了电话。“哪位?”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点不确定,“……风亭的唐信?”
“是我,”唐信喝了口咖啡,“阁下是?”
“你好你好!我是王胖啊!”
“……”
唐信看了看手里的行动电话,心想王胖是谁。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连忙加了句:“我是陆凉风的老朋友,王胖。”
听到陆凉风这名字,唐信就有点回神了。自从认识了陆凉风,唐信的人生里就时常会接到这种路人甲乙丙的电话,这些人也算有本事,找不着陆凉风就找唐信,对着电话里就说“你是陆凉风的男人是吧?陆凉风在我们这儿闹了一场,毁了几件东西,这钱总要赔的吧!麻烦你替她付了吧!”。
说实话,这些年,唐信不大管陆凉风。之前她为了替她爹办事卧底在他身边,时不时一副小绵羊咩咩叫的样子,让唐信觉得这样的人怎么忍心去管,肯定要疼着才对;后来陆凉风摊牌一切真相,摇身一变以本xing虎背熊腰似地横走在他面前,让唐信陡然明白这样的女人根本是想管也管不了的。
思此及,唐信问得直接,“找我什么事?”
王胖压低声音,“给你通风报信来着呀。夜巷你知道吧?快来,陆凉风这小子,单枪匹马惹了‘堂口’的侯爷,正僵着呢,你再不来就见不到人啦。”
唐信皱了皱眉,心头一紧,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是陆凉风让你打电话给我的?”
“当然不是呀,她哪里有把你当她男人哦……不过你放心,我们这些她的兄弟都是把你当成她男人的!所以上次她还欠我两碗牛ròu面的钱你也顺便过来帮她付了吧,呵呵……”
当陆凉风和侯爷间的场面眼看就要失控时,唐信的那辆银色莲花适时地出现在了夜巷,不疾不徐地一路开来停在了“花涧”的门口。
陆凉风只看见他缓缓从车里走出来,身后是一片月光。这令陆凉风不禁分了下神,想起夜间守护神和仁慈女王的卢那,镰刀似的月牙上轻轻泻出一片银色蒙蒙的光,披洒在这黑色人间,qíng怀胜似雪。
这个男人的出现,令侯爷也不禁张了张嘴,像是不可置信般,叹了一声,“竟然是你。”
“是我,”唐信单手甩上车门,偏头一笑:“十多年不见,侯爷,别来无恙。”
高手谈判,自然不会像陆凉风这个愣头青那样,站在大马路上就跟人杀起价来。侯爷抬手做出个邀请的姿势,唐信也不推脱,不紧不慢地跟着走进了‘花涧’会所。侯爷没有派人捉下陆凉风,唐信也没有急吼吼地上前搂住她说什么‘这是我女人!’之类的,两方高手都有志一同地对陆凉风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使得陆凉风倒是不好意思了下,毕竟这是她闯下的烂摊子,如今要唐信来收拾她还是挺过不去的。
陆凉风搔了搔头,正想着这当口她该gān什么时,却见唐信进了花涧大门后留了道fèng给她,陆凉风的小聪明立刻就上来了,傻啊此时不进更待何时,还等着人家八抬大轿抬她进去吗!遂哧溜一声就像条小尾巴似地跟着唐信溜了进去。
高级会所不愧是高级会所,香槟玫瑰百合香,软榻凉席温柔乡。
侯爷也不谈陆凉风今晚捅的篓子,唐信也不问,上来几个衣冠楚楚的侍者端来茶,侯爷做了个请品茶的姿势,唐信也不推拒,好整以暇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侯爷道:“茶好么?”
唐信点头,“侯爷的茶,品的是正念,自然是上好的。”
侯爷看了一眼他左手手腕上带着的那串檀香木佛串,意有所指,“财布施,法布施,无畏。你是通佛xing的人,自然懂这三种教化,自当年一别后,你再没有踏入这圈子半分,如今你来,是为了无畏?”
“侯爷,抬举了,”唐信不疾不徐,仿佛怒与恨这些字都是与他无关的,“我不过是来看一看闲事的闲人而已。”
侯爷笑了,意有所指,“唐信,当年我就知,以你那时的心智,前途不可估量。如今你养气的本事是越发jīng劲了,遗憾的是,却堪不破‘闲事勿管’四个字。”
唐信没有答话,放下茶杯,起身。周身的人皆是凌厉地一动,似要动武,侯爷扬一扬手,意思是不可,这些人就又收手沉寂了下去。
唐信没有把周围肃杀的氛围放在眼里,径直走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陆凉风,上前站定,抬手抚了抚她额前散落的长发,把它拢到耳后。亲密的举动,代表他的心在哪里,在谁那里。
唐信转身,面向侯爷,微微一笑,“侯爷把我的人扣在这里,我自然是要来会一会侯爷的。”
侯爷大笑。陆凉风震惊。
唐信方才这么说,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分明是比表白更令她震撼的一件事。这几乎是一种杀戒,为一个女子而有的杀戒,隐隐现着烽火戏诸侯的放làng,还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qíng。
他不是一个令人一眼惊艳的男人,却是往往能予人这样一种感觉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这样子的男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唐信。
侯爷语气渐冷,“唐信,你该不会认为,今日你能有当年的好运气那样,和陆凉风一起从这里全身而退吧?”
“怎么会,”唐信摆摆手,豁然一笑,“越后第一智将宇佐美就说过,侥幸心理是名将大忌。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名将,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何况……”话锋一转,渐有锋利之色顿现:“我当年能够全身而退,靠的也不是运气。”
侯爷直直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正因为知道,才更棘手。唐信很年轻,数十年过去,这个男人更是将昔日那仅存的一丝摇摆与青涩全部散去,如今的唐信才当真有了东皇般的气魄,即便对敌千军也依然会有得一把闲qíng,笑道一句山河原是我底。
侯爷松了松筋骨,换了个坐姿,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今日打算不如你意呢?”
唐信点点头,全然是一种非常理解的表现,“侯爷如何打算自然是侯爷的私事,我如何应对侯爷的打算则是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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