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回答,席向晚这等革命小将顿时连哭都忘记了,‘嗷——!’地一声就叫了出来。
“爸爸你骗人!”怎么可能!资本家?!
对于席向晚这种从出生开始就接受正统爱国教育的人来说,资本家,那是一个怎样贬义的概念!
她不能想象,那么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居然和这三个字划等号。
向晚瞪大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糙:“他们是不是民族资本家?”民族资本家在抗日战争期间可还是共*产*党极力争取的对象……向晚爸爸笑了下,笑容有些无奈,“就是资本家。”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向晚‘嗷呜’一声就蹲在地上,哭丧着脸。
历史书上说了,资本家,都是人面shòu心的,坏、yīn险、欺压百姓、向敌人献媚、剥削贫苦大众、手上沾满我劳动人民的鲜血……向晚震惊良久,痛心疾首。
向晚爸爸没有再解释什么,这个问题对小孩子来说根本无法解释。当年运动来时有多少真多少假,有谁说的清楚。唯一的事实就是他们席家也在运动中被打倒了,被下放到这个小村子劳动改造,尘埃落定之后,那些事早已在一句‘历史原因’中渐渐淡去,现在又何必再提呢。
上帝造人,把眼睛按在前面,就是要人往前看,不要回头眷恋过去。
那个时候的人们接受红色教育,毛主席思想高于一切,所以当年向晚妈妈和向晚爸爸结婚时,周围反对声无数,纷纷劝告向晚妈妈‘不要嫁给资本家的儿子,要跟党走才对!’。
向晚妈妈是个xingqíng中人,什么运动什么政治,统统不关她鸟事,她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思想落后份子,不求上进,眼里只有向晚爸爸呀爱qíng呀生活呀,桌子一拍就吼‘我就是要嫁给他!’,向晚外婆一开始也哭过闹过,抓着向晚外公的手泪眼婆娑:“我们要有那样的女婿……老头子,我们的命怎么那么苦……”
还好,向晚外公是个大大咧咧的农民,背朝蓝天,脚踏大地,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政治觉悟也不咋滴高,对什么黑五类之类的名词也不太敏感,直慡xing子一个,眼睛一瞪就发了话:“他有什么不好?女儿幸福最重要!闺女!嫁了!爹爹送你上花轿!”
对向晚妈妈,向晚爷爷奶奶半句意见都没有,只觉得对不起她。那个时候向晚妈妈的条件多好啊,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正是村里人人争相想要的儿媳妇对象。
结婚那天,向晚爷爷奶奶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让你受委屈了。”
向晚妈妈傻傻一笑:“不委屈!真的!”
新婚第二天,村委领导和党委组织就派人来了,审查似的问向晚妈妈:“昨晚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有没有反对毛主席思想?”
向晚妈妈眉毛一挑,娇俏一笑:“新婚之夜还能说什么呀?就是qíng呀、爱呀、房间里的……那个呀~~~”
一句话说得几个审查人员脸红心跳,讪讪而去。
就这样,夫妻俩结了婚,过起了平淡温馨的生活。
向晚爸爸从不让向晚妈妈gān重活,但每每他一走,向晚妈妈就主动滴挑水劈柴去了,没办法,她从小gān的就是这个嘛,读书写字她不行,粗活重活倒是行的。
她喜欢的是向晚爸爸的温和气质,席家未倒前,他小时候就留过洋,见闻与学识都与一般人拉开了距离,气质、涵养什么的统统都上去了,现在在一所学校做了老师,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斯文优雅。于是平日空闲时她就扑进他怀里要他讲给她听,向晚爸爸从不拒绝,向晚妈妈听着听着就抱着他吻上去了……那是一段真正的幸福。
可惜,天妒幸福,就在一年之后,向晚妈妈过逝在了手术台上,死因是难产,大出血。
就在那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向晚爸爸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没说‘对不起’也没说‘我爱你’,开口,就是五个字:“我误你一生……”
话音未落,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qiáng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抚上他的脸,想说一句‘不要哭’,终究没有力气再说出来,手指滑落,滑过他温润的脸颊,垂了下去,顷刻间让他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恩,向晚的天然呆是祖传她妈和她外公的……下章就写她是怎么失去亲爹的~~~怎么和席向桓家扯上关系的~~~~争取能写上向晚对席锅锅的朦胧初恋……向晚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一定不会想到,他们家闺女今后会嫁给一个真正的国际型大资本家……23
23、此间少年(2)+(3) …
基于以上qíng况,可见,席向晚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
按着言qíng小说定律呢,这种小孩从小缺乏母爱,很可能就会成长为异类女主:愤世嫉俗、偏激、未来小太妹的好苗子……在生命的旅程中一路颠簸,直到最后遇到我们的男主,用博大的爱与更加博大的金钱救赎了她,从此放下屠刀,不做太妹做圣母,一个童话故事水到渠成。
但是呢,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小席并没有走上那条言qíng女主速成路,而是一路健康而平凡地长大了。
那时候的农村小孩都比较糙根,不像现在的孩子那样各个都是宝贝公主似地。再加上全国上下都响应中央号召,老中青三代都忙着去建设四个现代化了,所以大人对小孩管得很松,农村的小孩就更是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了。
席向晚有一个美好的童年,那时候的孩子都是真的朴素,打架打得再凶也绝对不会出现‘等着!老子喊兄弟做了你!’这种港片台词,顶多哭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跑开了,过几天呢,就把那点破事自然忘光了,重新又是亲密的小伙伴。
不得不说,席向晚打架从来都是胜利的一方,这可能真是天分。当然啦,平时向晚可是很乖的,从不主动动手。从上幼儿园开始,席向晚就是典型的钥匙儿童,脖子上套一根红线,红线上栓着一把大门钥匙。放了学先和伙伴们一起去拔糙,回家可以喂兔子。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做起事来目的xing都比较明确,席向晚这种一根筋通到底的天然呆拔起糙来就更目标明确了,就是多拔多拔再多拔,多拔的青糙可以卖钱啊,于是每天放学后向晚和伙伴们组上队伍就如同蝗虫过境,镰刀挥过处寸糙不生,要的就是速度!
不得不说,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席向晚还能养成如此单纯的xing格,这不得不归功于向晚爸爸的细心抚育。
村里其他父亲管不好自家儿女时都会去问向晚爸爸讨教,而他只是笑一笑,说一句话:要想孩子听话,首先要做她的朋友。
——同志们,要知道,数十年后,李开复先生也说了同样的话。
可见向晚爸爸对教育心理学的jīng通起码是和李开复站在同一个水平层面的。
有这样细心而理智的好爸爸,再加上向晚妈妈的开朗基因,席向晚果然很争气地成长为了一个纯朴的天然呆,生活无忧又无虑。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十三岁的那一年。
席向晚永远都记得,十三岁的那一个傍晚,放学回家第一次看见席母的qíng形。
这个人的气质,不一样。
这位女xing和爸爸年纪相仿,却明显多了一分不动声色的压迫感,看到向晚,她勾一勾唇,仿佛有笑意,点一点头,像是在对向晚问好。
向晚从小习得礼貌规矩,背着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先点头问好:“阿姨好。”
“你好,”她并不冷若冰霜,虽然散发的气息的确不算温暖。转头,她对向晚爸爸道:“席先生有这样可爱的一个女儿,我也有,只是比您女儿要大一些,十七岁。同样是做父母的,我的心qíng,想必您能体会。”
他没有接下她的话,并不多言,走过去帮向晚放下书包,摸了摸她的头道:“今天晚饭要晚些,先去房间做功课,好不好?”
“好啊。”
向晚一点多疑都没有,立刻拿着课本进了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望见屋外停着的车,是屋内这个阿姨的车,司机模样的人垂手守在车门前。黑色轿车,金色女神标志在傍晚的暮色下熠熠生辉,向晚看了会儿,她虽不懂车,也大概晓得这车定是奢侈品。
客厅内,向晚爸爸开门见山:“恕我直言,在今天以前,我和您完全不认识。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找上我的?”
“查的,”她微微勾起唇,眼里有欣赏和肯定:“您是斯坦福心理系录取的最年轻学生,如果那时你没有回国,说不定你现在就是美国心理学界最年轻的教授。要查你的资料,一点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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