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晒黑了,齐肩的头发辫了一头的脏辫,似从哪个非洲部落来的。她没换拖鞋,歪靠在沙发上吃苹果,望见梁景行进来,笑道:“我来拿东西。”
“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手机丢了,号码全没了,而且我还忘了备份。”
“……”
“真的!”许尽欢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只簇新的手机,“在埃及被人抢了包,也是倒霉,护照签证身份证全在里面,不然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回来?”
“你以后出门记得跟你爸打声招呼,”梁景行抬腕看了看手表,“我还要去学校,你自便——记得把你东西带走,”顿了顿,“还有,你一直拿我当挡箭牌也不是个事,赶紧找个机会给你爸妈摊牌。”
“……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打算金屋藏娇。”
梁景行神qíng一滞。
许尽欢愣了,没想到自己竟然猜中,“梁景行,你背着我gān了什么好事?”
“……”
许尽欢立即扔了苹果站起来,“你都单身这么多年了,到了这岁数突然谈起恋爱,简直比铁树开花还要难得,快告诉我,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梁景行懒得与她废话,迈开长腿,“我走了。”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朝许尽欢伸出手,“钥匙也给我吧,今后要过来提前打电话。”
许尽欢默默计算着自己租公寓的花费,越想越觉得心在滴血,不由抄起抱枕朝他扔过去,“……梁景行,我要跟你绝jiāo!”
·
姜词回到宿舍,恰好碰上谈夏出门吃早餐。谈夏停住脚步,“姜词,你昨晚上是不是没回宿舍?”
“我回家有点事。”
谈夏笑了笑,“下回记得跟我发条短信说一声,我怕你出了什么事,一直等到十一点才睡。”
姜词一怔,“抱歉。”
“没事儿……我去吃早饭了,”谈夏提步要走,又说,“晚上记得去看迎新晚会。”
姜词对这所谓的迎新晚会实则没什么兴趣,但记起梁景行的告诫,也就跟着宿舍其他几人一起去了。
报告厅里音乐隆隆,四人去得迟了,寻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三个连座。姜词被吵得耳朵疼,便让她们三人去坐,自己打算偷偷溜回去。
没走几步,斜后方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姜词?”
姜词停步扭头,对上方青岩礼貌的的微笑。他旁边恰还有个座位,便邀请姜词坐过去。
坐下之后,方青岩浅笑问她:“军训结束了?”
姜词点头。
方青岩又问了些“习不习惯”“适不适应”的客套话,但瞧见姜词意兴阑珊,便笑了笑,身体坐正看着前方,再不说话。
过了十多分钟,晚会仍未开始,姜词掏出手机给梁景行发了条短信,等了片刻,没收到回复。姜词猜想他应该是在忙,便收起手机,枯坐着发呆。
晚会正式开始时,姜词忽感觉口袋里一震,急忙掏出手机。
“在上课。”
姜词勾了勾嘴角,想了想,回复:“哪个教室?”
舞台上主持人报完幕,音箱里立时响起热烈的舞曲。一旁的方青岩动了动,忽从包里掏出一个单反相机。
姜词便掀了掀眼皮,往前扫了一眼,立时一怔——领舞的竟是谈夏。
手机一震,姜词收回目光。
“教三203。好好看晚会,不许过来找我。”
姜词轻笑一声,忽听身旁方青岩问:“姜词,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单反,我接个电话。”
姜词收起手机,接过方青岩的手里的相机,对准了舞台。
取景框里,谈夏穿着皮衣皮裤,戴一顶礼帽,画着浓妆,一头海藻似的长发披散着。她臀丰腿长,腰肢水蛇一般灵动,下颔微扬望着台下时,颇有些烟行媚视的xing感。
姜词对歌舞一贯不甚感兴趣,如今托着相机,竟也津津有味地看了三分钟,恐怕这与谈夏跳得十分jīng彩不无关系——与她那jīng准娴熟又有张力的舞步比起来,其他伴舞简直像在做广播体cao。
很快,方青岩打完电话,舞台上表演也已结束。方青岩道了声谢,接回相机,见姜词忽然站起身,愣了一下,“你不看了?”
姜词很浅地一笑,“不看了,座位留给谈夏吧。”
出了闹哄哄的报告厅,姜词深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夜风,走到路口,拦住一人,“同学,请问教三怎么走?”
203是个小教室,前后门都敞着。姜词到的时候,恰是第一节课下。她透过窗户往里看了一眼,梁景行正站在讲台上,身旁围了三两个女生。
姜词低哼一声,从后门静静悄悄地走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
几分钟后,上课铃打响。那几个女生离开讲台后,梁景行点了点鼠标,投影上的屏保画面一闪,跳出ppt,“好,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构图能很大程度决定一张摄影作品的质量,然而素材取……”梁景行抬起头,声音顿时一缓,诡异地沉默了一个瞬间,“……舍,同样十分重要。”
他顿了顿,将衣袖往上一挽,清了清嗓,对上姜词略带挑衅的笑容,“这位同学,假如给你一个‘huáng昏’的题目,你会怎么构建你的作品?”
旁边两个女生低声议论:“这是谁,不是我们班的吧?”
姜词毫不在意,站起身,垂眸沉思片刻,声音清脆地答道:“小巷,卖棉花糖的小摊,几个背书包的小孩儿。”
梁景行目光一敛,心里暗自惊叹,这题目,他常用来调查摄影系新生拍片兴趣,以便针对他们的意向因材施教。但教过四届学生,只有姜词的回答,与他的选择最为接近。
“我替你补充一个,一条大狗——中华田园犬,趴在小摊旁边。”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微微压了压手指,“请坐。下回旁听,请记得提前jiāo条。”
姜词眼中笑意盈盈,“是,梁老师。”
梁景行手抖了一下——这人,总能把“梁老师”这明明严肃正经的称呼,喊出别的意味。
接下来,梁景行旁征博引,将本是十分枯燥的理论课讲得生动十足。
姜词从未见过他如此意气飞扬的一面,无论是他讲话时带着的手势,他或高或低的声调,他聆听学生回答问题时专注沉思的双眼,还是他转身写板书时潇洒的身影,以及黑板上龙凤飞舞遒劲洒脱的字迹……都充满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魅力。
这个男人,这样的风姿卓然。
四十五分钟弹指而过,梁景行宣布下课,收拾电脑和教案的时候,便立即有人围拢上去。姜词从座位上站起来,只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踌躇着,手机一震。
“去停车场等我。”
刚看完,第二条又蹦出来,“替我买瓶冰水。”
姜词勾起嘴角,往讲台上看了一眼——那人正将手机揣进口袋,并未看她,只侧头听着学生的提问,但眉目舒展,含着分明的笑意。
姜词在楼下自动贩售机买了水,去院办的停车场乖乖等着。迎新晚会似乎尚未结束,隐约能听见报告厅里传出的歌声。
等了十五分钟,梁景行踏着夜色而来,行走时似带着一阵风。
打开车门进去,姜词往四下看了看,夜色沉沉,阒静无声,她忍不住侧身勾住梁景行颈项,凑上去吻他。
第27章 石榴红(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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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纠缠片刻,梁景行忽一把擒住她的腰,让她上半身与自己紧紧相贴。呼吸急促灼热,一阵阵砸在耳中心上,姜词渐而气息不稳,只觉这一吻比之以往更加热烈,且充满了侵占掠夺的意味,好似梁景行心内蛰伏的猛shòu一朝觉醒,迫不及待要将自己拆吃入腹。
她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期待,甚至报以更为热烈的回应。就在头晕目眩呼吸艰难之时,她忽感觉自己齿关被轻轻撬开,有什么深入进去,攫住她的。
脑中隆隆作响,似是有一年她在画画,落地窗外一道惊雷,继而bào雨凶猛击打玻璃,整栋屋子都似摇摇yù坠。她吓得惊声尖叫,却又在震耳yù聋的雷声中觉出一种畅快淋漓。她索xing开了窗,半个身体探出去,在如注的雨中放肆尖叫,淋得jīng透,退回来仰躺在地板上一声声傻笑。
在梁景行拼命的纠缠争夺之下,她几近窒息,才伸手推开了他,大口喘气呼吸新鲜空气。抬眼一看,夜色中梁景行沉沉的眸中似有一丛火,灼烈燃烧。
然而静望了片刻,梁景行还是移开视线,掏出一支烟点烟,咬在嘴中,黯哑着嗓音问道:“宿舍几点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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