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逢时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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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楼梯口,梁景行突然停下脚步,“陈觉非,你自己滚去吃饭。”

  陈觉非仰头看他,“那你去哪儿?”

  “我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陈觉非盯着他,“舅,你该不会打算回去给那女生赔jīng神损失费吧?我跟你说,她这人压根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柔柔弱弱,上回四个女生把她堵厕所里,都没从她身上占到一点便宜……”

  梁景行目光一沉。

  “……她是艺术生,一直在跟着一个画家学画画,学费可不低,一年就要上十万,可她爸妈都死了,真不知道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陈觉非。”

  陈觉非一愣。

  “十几年书读狗身上去了,就学会了随意诋毁他人名声?”梁景行沉眉肃眉,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紧盯在他脸上,目光像结了冰,冷静得吓人。

  陈觉非到底有所忌惮,立即住了声,往后退一步,“我……我吃饭去了,舅,你去忙你自己的吧。”说完,拔起腿一溜烟儿地跑下楼梯。

  等陈觉非的身影消失不见,梁景行转过身,立时一怔。

  不远处的走廊上,姜词正抱着一摞作业本,静静站着。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梁景行走过去,低头看着她,“好久不见了。”

  姜词微微垂下目光,“嗯。”

  梁景行伸手去接她抱着的作业本,姜词微微侧身躲开了,“没事,不重。”

  梁景行不禁打量着她。

  比三月的时候更显消瘦,整张脸纸片一般苍白。若不是光头的造型平添了几分滑稽,整个人都往外透着森森病气。

  “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还好。”姜词低头看着脚尖,声音平淡。

  “看你jīng神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姜词轻摆了一下头,“没怎么休息好而已。”

  从头到脚都透出抗拒的意思,梁景行如何觉察不出,可偏要装作不知道,接着追问,“……经济上有没有困难?”

  姜词手指收拢几分,仍是摇头,“没有。”这次,再不给梁景行开口的机会,她抬起头,率先说道:“梁先生,谢谢你的关心。”她抬头朝着钟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午休快要结束了,我先回教室了。”

  梁景行看她数秒,点了点头。

  姜词垂下目光,从梁景行身侧越过,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运动式的校服套在她身上,好似一个粗蠢的麻袋,显得她身影更加消瘦。

  梁景行不由想到第一次见到姜词时的qíng形。

  那时候姜词父亲姜明远的生意正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姜明远白手起家,早年卖盒饭,后来卖建材,手里攒了些闲钱,就开始忌讳别人称自己为“bào发户”。对于附庸风雅一事,他造诣颇深,已臻化境,除了收集古玩字画,结jiāo文人骚客,还让姜词拜在了油画大师的门下。对于这一决定,姜明远分外自得,甚至还在姜词生日宴会开始前举办了其处女画作的拍卖会,说是拍卖所得将尽数用以资助青年而有志的贫穷画师。

  拍卖会开始之前,姜词款款出场。十五岁的女孩穿一条白色的小礼服,黑色长发盘成一个优雅的髻,微仰着头与人说话时,仿佛天鹅引颈。

  最后那幅画以二十三万成jiāo,姜词微笑矜持致谢,整个人透出一种骄傲,却是光华内敛的,并不令人生厌。谁也没想到再怎么附庸风雅也脱不了一股子粗鄙之气的姜明远,竟能有这样一个让人啧啧称叹的女儿。

  可短短两年,世殊时异,昔日的掌上明珠,落入今日这步田地,不免让人唏嘘。

  姜词拐了一道弯,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梁景行点燃一支烟,不顾自己身穿西服,手肘撑在落灰的栏杆上。

  静静抽了一会儿,楼下的空地上现出姜词的身影。梁景行目光追随而去,看着她一直进了对面的建筑,消失片刻,又出现在四楼的走廊里。她抱着作业本走过去时,一路有不少女生探出头来张望,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人敢上去与她对话。

  而姜词微仰着头,像检阅自己疆土的女王,缓慢而坚定地朝前走去。

  恍惚之间,似又见到十五岁那年的姜词。梁景行眯了眯眼,将烟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想,自己这傻外甥,这回兴许真是当了冤大头。

  第3章 铁绀色(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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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觉非吃了憋,心里终究有些不忿,开始悄悄留意姜词。跟踪了半个多月,终于让他抓住“把柄”。

  陈觉非父母平日忙于事业,对陈觉非疏于照顾,凡事都会拿钱弥补,对其荒诞行为,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态度让陈觉非越发骄纵,总想着有人善后,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有钱的公子哥,身边少不了几个狐朋狗友,三五成群一合计,连上天揽月下洋捉鳖的胆子都生出来了,趁着放月假的时候去趟酒吧寻欢作乐,简直不值一提。

  陈觉非就是在城东的一家酒吧发现姜词的。

  他初时没认出来,只觉得端酒过来的服务生长得十分面善。目光追随而去,看见她仰头与酒保谈话时的神qíng,才发现这人竟是姜词。她戴了顶红棕色的假发,妆化得浓,粗而浓密的假睫毛好似一排苍蝇腿。

  他顿时生出看好戏的心qíng,唤她过来续单。

  姜词面无表qíng,好像并不认识眼前这人,平平淡淡问道:“先生还需要什么?”

  陈觉非翘起腿,手臂张开搭在沙发椅背上,似笑非笑看她:“你们一般收多少小费?”

  “顾客给多少,我们收多少。”

  她用词十分微妙,“顾客”,不是“客人”,这话听来便也不那么让人浮想联翩了。

  陈觉非笑了一声,忽将手臂放下来,伸手将面前的黑方往前一推,“喝一杯,我给你一千小费。”

  跟他过来,围坐一旁的其余几个男生立时怪笑连连。

  “抱歉,我不喝酒。”

  陈觉非斜看着她,“是服务员吧?”

  姜词没说话。

  “服务员,顾名思义,提供服务的人员,陪酒也是服务,凭什么就喝不得了?”

  姜词冷眼看他,“如果你需要陪酒,我帮你喊人过来。”

  陈觉非笑了一声,“我今天还非得让你不可了。”

  男生们连声起哄,言语之间已有调笑。

  陈觉非见姜词神qíng平淡,丝毫不见怒色,更是好胜心切,“你把你们值班经理叫过来。”

  姜词看他一眼,拿着菜单走了。

  片刻后,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子跟着姜词过来,到了跟前,未等陈觉非开口,立即连声道歉,“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她就是个普通的服务生,您要陪酒,我帮您找俩点儿正的姑娘过来,您看行不行?”

  陈觉非笑道,“一不要她唱歌,二不要她讲笑话,站这儿,”他伸手点了点台子前方,“就站这儿,把这杯酒喝了,我连她一根毫毛都碰不着,怎么就不普通了?自己心思龌龊,看谁都像西门庆。”

  姜词嘴紧抿成一线,拿那双漆黑的眼睛静看着陈觉非。

  陈觉非嗤笑一声,耸了耸肩,吆喝着几个朋友开始喝酒,再不看姜词一眼。胖子伸手拉了拉姜词制服的衣袖,低声说,“走吧。”姜词没动,胖子又拉了一把。

  姜词忽然将他手挣开,从兜里掏出今日刚发的工资,刷一下丢在台上,“那我给你一千,你把这酒喝了。”说罢,未等陈觉非反应,抄起黑方,整一杯朝他身上泼去。

  陈觉非从沙发上弹起来,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棉质的t恤湿了一大片,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酒。这一切只发生在数秒之间,其余几人也惊呆了,等反应过来之时,姜词已将制服上的胸牌摘下,塞进胖子手里,“曹哥,得罪客人,我引咎辞职。”说罢,越过胖子,头也不回地朝后面的休息室走去。

  胖子擦了擦头上的油汗,急忙哈腰道歉。换做平时,陈觉非恐怕早就炸了,可这时竟没有发作,只紧抿着唇,望着姜词消失于灯火酒绿之中。

  “觉非?”有一人拍了拍陈觉非的肩膀。

  陈觉非没理,忽提脚踩过一地的酒水,追了上去。

  休息室门上了锁,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陈觉非就靠在门边的墙上耐心等着。约莫十分钟后,门“咔哒”一声打开。

  姜词卸了妆,摘了假发,青色的头皮上已冒出些许发茬。她穿一件极为普通的白色t恤,背着一只黑色的包,手cha在牛仔裤的口袋,一转身看见陈觉非,顿了一下,又接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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