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不用出海的,可以去造船厂做维修和监造。”
夏岚笑起来,“刚在船上就看出来了,他对机械特别qíng有独钟,给我科普了一堆东西。不过我这人除了对数字敏感一点,别的一窍不通。”
谭如意笑了笑,“他读初中的时候,用废旧材料给我做了个半导体收音机,说我做饭的时候可以听点音乐。不过当时我们还住在山里,信号很差,时有时无的。后来搬家去镇上了,收音机也找不到了。”
提起谭吉,谭如意就有些滔滔不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公寓楼下,夏岚没有沈自酌车库的钥匙,就将车靠边停下,然后下车去后座拿自己的相机。然而打开车门一看,座椅上空无一物。
“如意,你给你弟打个电话,问问他我相机是不是在他那儿。”
谭如意忙掏出手机,同谭吉确认之后,跟夏岚道歉,“不好意思,他这人有时候特别粗心大意。我让他明天把相机送过来。”
夏岚却说:“不用,我明天下班了开车顺道去崇大取。你报个号码,我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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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沈自酌没有回家吃晚饭,晚上临近十一点了,仍是没有回来。谭如意十点就上了chuáng,但记挂着沈自酌的事,毫无睡意。屡次拿起手机想问问他qíng况,又怕若是他正在忙,拨过去不免打扰。
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间有了些困意,忽听见楼宇对讲机响起来。谭如意骤然惊醒,立即从chuáng上爬起来,跑去门边接听。
监控画面里,显示的却是唐舒颜,“我没找到沈自酌的钥匙,你能不能帮忙开一下大门。”
谭如意急忙按了一下解锁按钮,又问:“沈先生呢……”
“他喝醉了。”唐舒颜说完,仓促挂断了。
谭如意愣了一下,飞快跑进书房,套了件外套拿起柜子上的钥匙,朝门外跑去,连鞋子都没顾得上换。
谭如意赶到楼下的时候,唐舒颜正搀着沈自酌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谭如意急忙跑过去,抓住了沈自酌的一条手臂,“我来帮忙吧。”
唐舒颜却将她往前一推,不耐烦道:“不用麻烦了。”
谭如意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唐舒颜继续往前走,谭如意怔了片刻,亦步亦趋跟上前去。她生怕唐舒颜摔跤,在后面随时准备着伸出援手。一直到了门口,唐舒颜喘了口粗气,转头对谭如意说:“快开门。”
谭如意赶忙掏出钥匙,然而越忙越乱,cha了几次才对准匙孔,唐舒颜身上沉沉地挂着一个人,不免耐心尽失,“你倒是快点啊!”
门总算打开了,唐舒颜将沈自酌放在沙发上,而后走去饮水机兑了杯温水过来。喂沈自酌喝下了,又去浴室里绞了块毛巾,替他洗了把脸。她坐着歇了一会儿,复又将沈自酌扶起来,放到了卧室的chuáng上,替他脱掉鞋袜,盖好被子,这才出来。
她一路轻车熟驾,对公寓结构十分了解,显然并非第一次过来。而她伺候沈自酌的动作,甚至包括替沈自酌脱鞋,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全然的细致体贴。
谭如意在旁看着,忽觉自己倒像是个外人。
或者说,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外人。
唐舒颜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回头看见谭如意正杵在灯光底下,面上不由又冷了几分,“为了挽回这个合同,自酌把这辈子的酒量都拼进去了。”
谭如意没做声。
“他这人最不喜欢被人控制,尤其是掐着脖子bī到这份上。可如今不但事业上遇到了瓶颈,连私人生活上……”她瞥了谭如意一眼,似要将憋了一整天的话一股脑儿都倒出来,“自酌对爷爷非常看重,他愿意牺牲自己成全爷爷,可不代表就得坐实了这个名分。谭小姐,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明白人。心地善良,又有自己的原则。既是不坠青云之志,也就没必要同自酌虚以委蛇。你俩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连合租都算不上。”
谭如意仍旧没做声。
“我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是喜欢沈自酌的。这么多年,同他一起打拼,好不容易做出了如今工作室的成就,也总算能有点空闲时间开始考虑个人问题,”她看着谭如意,“说句不好听,如果不是有爷爷这一档子事,我和自酌,肯定是水到渠成的。”
唐舒颜将自己方才顺手搁在茶几上的车钥匙拿起来,整了整衣服,打算离开,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我不便久留,自酌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请谭小姐你帮忙搭把手吧。你既然免费住在自酌的公寓,这点小忙,总归是不过分的。”
唐舒颜“啪”一下关上门,谭如意身体也跟着震了一下。过了片刻,她缓缓走过去,将客厅的灯关上了,本打算回书房接着睡,走到一半,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枯坐了半晌,将鞋子蹬了,蜷起双腿。
无边阒静的长夜,窗外夜色沉沉。谭如意头埋手臂里,久久没有动弹。
☆、第16章 暗涌(07)
第二天清晨,谭如意照例起得很早,帮沈自酌热牛奶,烤面包——她已经学会了使用烤面包机,并且用得很熟练了。
八点刚过,沈自酌便从卧室出来,打了个呵欠,他说“早上好”的声音恰好同微波炉发出的“叮”的一声重合,谭如意正站在微波炉前发呆,吓得身体一震,回过神来看向沈自酌,“沈先生,早上好。”
沈自酌去浴室洗漱出来,见谭如意正坐在餐桌旁,怔愣地盯着面前碟子里的油条。沈自酌坐过去,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喝了口牛奶,按了按仍然跳疼的太阳xué,“在想什么?”
“哦……”谭如意急忙喝了口豆浆,“没事。”
沈自酌看她一眼,无jīng打采的,眼眶周围一圈乌黑,与她平日完全不同。手里动作一顿,“没睡好?”
“没事。”谭如意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油条,避开了沈自酌的注视。
沈自酌吃了一会儿,忽问:“昨晚是不是唐舒颜送我回来的?”
谭如意静了几秒,“嗯,沈先生你喝醉了。”
“回来太晚,吵到你睡觉了?”
谭如意急忙摆了摆手,“没有的事,我……我原本也是还没睡的。”
一时又是沉默。谭如意勉qiáng吃了半根油条,终究还是没胃口了。她放下筷子,轻轻攥住了手指,抬头看向沈自酌,“沈先生,我有件事qíng要跟你商量。”
沈自酌没有抬头,“你说。”
谭如意将手指攥得更紧了,似要凭空攥住一股勇气来。沉默少顷,她将一早放在身旁椅子上的一只信封拿上来,推到沈自酌跟前。
沈自酌怔了怔,将信封拿起来,揭开一线,朝里看了一眼,面色陡然一沉,“这是什么意思?”
谭如意咬了咬唇,“我在公寓住了这么久,水电费和房租都分文未给,总觉得过意不去……”
沈自酌将信封“啪”一下丢回桌上,抬眼看着谭如意——她今日又穿着那件紫色的针织衫,配合憔悴枯槁的神色,活似一只蔫了吧唧的茄子,全然没有昨日的神采。“是不是唐舒颜跟你说了什么?”
谭如意一惊,又飞快摇头,“这与唐小姐没有关系,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qíng。我爸欠的,我没法一次xing还清,可总得……”她手指绞得紧紧,“总得一点点的还。”
沈自酌不再说话。谭如意飞快瞥了他一眼,他目光深冷,与第一次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犀利迫人,带着几分刺探的意味。
过了许久,就在谭如意快在他这样的注视之下窒息时,沈自酌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客气?”声音也是极冷。
谭如意没来得及回答,沈自酌已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面包吃了一半,还剩三分之一的牛奶飘着一缕热气。白色的信封孤零零地躺在餐桌上,像具被人遗弃的骸骨。
照例要回去看沈老先生,从出门到抵达,谭如意和沈自酌全程没说一句话。到了沈老先生跟前,谭如意表现得同往日没有差别,可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她都能感觉到沈自酌的目光正钉在她身上,七分审视,剩余三分,却是意味不明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沈老太太悄声问她是不是跟沈自酌闹矛盾了。
谭如意qiáng颜欢笑,只说昨晚沈自酌喝醉了,有些没jīng神。
“又是生意上的事吧?”沈老太太将天然气阀门打开,水壶接满放上去,“他xing格倔,尤其是事业上,一点儿不要家里cha手,什么都要自己来。”
谭如意“嗯”了一声,忽问:“奶奶,您认识唐舒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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