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槐生脱了外衣,在一旁的空chuáng上躺下,侧着身,静静看着夏蝉。
夜沉沉静谧,外面涛声阵阵,这安静的病房似是一座孤岛,岛上独他两人,相依为命。
他听着海làng,渐渐地合上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他毫无征兆骤然惊醒,一睁眼,便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贺槐生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即从chuáng上弹起,过去一把攥住了夏蝉的手,“……醒了。”
夏蝉艰难张口,声音发哑,“赶上了吗?你有没有答应贺……”
贺槐生沉声喝止,“别说了。”
夏蝉愣了愣,看着他。
“去他妈的贺启华。”
夏蝉扯开嘴角笑了笑,“……稀奇,你也居然也会说脏话。”
贺槐生喊来医生,给夏蝉做了个检查。医生说是生命体征正常,但还要留院观察几天,又让夏蝉尽量吃点儿东西,有助于身体恢复。
贺槐生便给丁永贵打电话,让他送点清淡的食物过来。
夏蝉看着他,“有水吗?”
贺槐生便将chuáng摇起来,扶着夏蝉半坐着,拧了瓶水,递到她手边。
夏蝉渴得要命,一口气喝了大半。
她喝水的时候,贺槐生一直看着她。
夏蝉瞥他一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我gān什么,我毁容了?”
“……”
夏蝉笑问:“有镜子吗,我照照看。”
依然是满不在乎,依然嘴里没一句是正经的,可这人,为了成全他,却能豁出xing命。
一时之间,两人都安静下来,在柔和的灯光之中,彼此凝望。
呼吸都很浅,似怕打破这一刻的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贺槐生忽然倾过身,伸出双臂,用力地将她抱入怀中。
夏蝉呼吸一滞,渐而长长地舒了口气。
心跳体温紧紧相贴,她还活着,而他也是。
半个小时后,丁永贵提着食物过来。
夏蝉配着蔬菜,喝了半碗粥,觉得脑袋里仍有些晕晃晃的,便让贺槐生搀着,简单洗漱以后,复又到chuáng上躺下。
虽然头晕,确实毫无睡意,夏蝉问贺槐生:“你困不困?”
“不困。”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
夏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应当就是赶上了。
贺槐生瞥她一眼,“你有没有问题要问?”
“没有。”
“你不想知道……”
夏蝉忙说:“我不用知道。”
静了片刻,贺槐生说:“正要签字的时候,接到医院的电话。”
“签什么字?”
“贺启华要百分之十的股权。”
夏蝉一怔,便觉喉咙一梗,别过目光,瓮声瓮气说,“……谁让你说的,我说了我不用知道。”
贺槐生没说话。
“……你是不是傻,签下去你就什么都没了。”
贺槐生看着她,“还有你。”
夏蝉gān脆将头埋进了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说出话来,“……你一穷二白了,我才不要跟你。”
贺槐生低笑一声,“我现在什么都还有,你跟不跟我?”
“……也不跟。”
“真的?”
“真的。”
“好,那我跟你。”
夏蝉把脸露出来,瞥了贺槐生一眼,“……我穷,养不起。”
“我能赚钱,保证不亏。”
夏蝉轻哼一声,“那我考虑考虑。”
静了一会儿,贺槐生说:“还没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我跟你有什么帐可算?”
“做事莽撞,不爱惜生命,这帐该不该算?”
夏蝉抿着唇,没有吭声。
贺槐生盯着她,神qíng分外严肃,“如果底下不是海,你现在……”他声音哽了一下,“你是要陷我于不义。”
沉默许久,夏蝉轻声开口,“我不忍心让你做选择……你太苦了。”
贺槐生眼里泛起雾气,他一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却像个毫无防备就被丢上战场的士兵,每每被这人戳中软肋,“……你完全分不清楚主次。只要人在,哪怕我一无所有,我也能从头开始,早晚夺回属于我的。但要是你出事……”
这种qíng况,他不敢想,一深想就觉得后怕。
夏蝉垂着目光,乖顺地承认错误,“我错了……但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底下就是海。”
既然谢星洲口口声声说她绝对安全,她便认为这qíng况值得赌一把。幸好,她赌赢了。
静了数秒,贺槐生看着她,坚定道:“我不需要你拿命去赌对半的几率,我能给你百分之百的幸福。”
夏蝉又是一怔。
“相信我吗?”
夏蝉看着他,嘴唇未启。
“问你,相信我吗?”
夏蝉眼眶一热,“……相信。”
这一次,她与他并肩作战,即使深陷绝境,九死一生,她没逃,他也没有逃。
·
早上,周兰和王洪韬过来了。
周兰拉着夏蝉的手,开口就骂,“你是不是傻,为了一个男人,命都不要了……你考没考虑过我,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
夏蝉一笑,“你怎么好意思骂我,我这不是随你么……”
周兰又气又笑,一张口,却是哽咽。
“妈,我还没找你算账。”
“算什么帐?”
夏蝉抬头瞥了立在病房门口,跟王洪韬谈事的贺槐生一眼,“你什么时候去找他的?”
周兰支支吾吾。
“人也是他帮忙弄出来的?”
周兰没吭声。
“还有,你买二手房的钱,也是问他要的?”
周兰还是没吭声。
夏蝉便有些生气,一气就觉得胸闷头晕,想骂两句,没骂出来,“……你们三个真有本事,完全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周兰压低了声音,“是贺槐生不让我说的,他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多心。去年吧,有次他来我们楼下找你,好像是等了你很久,我下去的时候,恰好撞上他。他就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你妈。我说是。我问他,你就是王富贵?”
夏蝉:“……”
“你也是,没事儿瞎编什么名字,尴尬死了。”
夏蝉心想,恐怕这下要轮到她尴尬了,“去年什么时候?”
周兰想了想,“……好像是你把猫抱回去那天。猫也是他的?”
夏蝉一时沉默。
她没想到,他真去楼下等过她。
?
☆、爱qíng的声音(02)
? 没一会儿,贺槐生和王洪韬说完了事,母女俩立即住了口。
下午,警察来医院做了笔录,夏蝉又转回市里医院,再做了一次检查,确定无碍,贺槐生这才放心。
夏蝉在医院住了两天,就自己回家休养了,仍旧住在自己的地方,周兰每天来给她煮顿饭炖点儿汤。 自这事以后,夏蝉和周兰之间的关系似是有了点儿变化,但非说是什么变化,夏蝉自己也说不清楚。平日里两人见了面,要不高兴了,仍旧相互挤兑,谁也不留qíng面,但夏蝉难得开始对周兰多了几分耐心。
在家的时候,陈艾佳便天天过来串门,给她带点儿关于星晖的消息。
星晖遭遇罢工、丑闻、股价大跌三重打击,内部已是人人自危,订单骤减一半,工厂机器半数停摆,已然出现资金周转困难的状况。下一次董事会议,定在三天以后。
贺槐生每晚过来,但都一脸疲惫,夏蝉便也甚少过问他公司的事。
这天吃晚饭时,贺槐生让夏蝉暂时搬去金葡园住。
“贺芩不是住在金葡园吗?”
贺槐生点头,“但你们暂时住在一起,方便我派人照看。贺启华已到穷途末路,我怕他……”
夏蝉思索片刻,“我倒是无所谓,贺芩不见得愿意跟我住。”
“愿不愿意,由不得她。”
夏蝉闻言一笑,忽然想起贺芩上次在菩提寺跟她说的话,“你恐怕不知道,贺芩早就替自己物色好了嫂子的人选。”
“谁?”
“还能是谁,你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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