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萧君没想到是成微亲自出马,西装革领,一丝不苟。举手投足,威严优雅,一言一行中透露良好的教养。与那天在车上随意的模样截然不同。这才是“齐成”的老总,年少得意,事业有成。合同事先早就谈好了,只不过象征xing的再审查一遍,签字完事。然后便皆大欢喜,全班人马一起转到酒店庆祝。
赵萧君自然不可能和成微同坐一桌。坐在角落里,被旁边的一个人频频灌酒,刚推辞了两句,对方斜着眼说:“看来赵小姐不肯卖这个面子呀。”曹经理连忙站起来,说:“小赵刚出来做事,还不懂规矩,付主任可别见怪。”对她使了个眼色,说:“小赵,你也太不懂事了,付主任敬的酒还不喝!”赵萧君半句话都不敢分辩,连连赔罪,一仰头闭着眼将酒全部喝完了。众人见她一口喝gān,连连叫好,气氛才活络起来。赵萧君不一会儿,便头昏脑涨,一口气直往上涌。趁还清醒的时候,推椅子对大家笑说去一趟洗手间。
一出包间,扶着墙往洗手间去,好不容易摸到吸收台前,来不及进去,在外面就哇啦啦的对着镜子吐起来,将晚上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眼泪鼻涕一个劲的往外流,正在喘气的时候,有人在后面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力道适中,颇有用处。赵萧君连忙用水擦了擦嘴巴,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见成微正站在她身后。赵萧君很想和他打个招呼,说声谢谢,奈何一开口,又吐的天昏地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等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才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才捧起水,含在嘴里,就这样漱了漱口。接着又洗了把脸。
成微递给她一方洁白的手帕,赵萧君谢了接过来,擦gān脸上的水。成微问:“好一点了?”赵萧君没有力气,只点了点头。成微“恩”了一声,说:“那快回去吧,也该散了。”说着一手扶住她,低头问:“还能走?”赵萧君全身虚软,仍然只点了点头。成微扶住她走到包房的外面,赵萧君轻声说:“成总先进去吧,被大家看到了似乎不大好。”成微看了她两眼,没有说什么,果然推开门,先进去了。赵萧君定下心靠在墙上站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脚步走到席位上。
曹经理见她神qíng萎靡,连忙凑到身边低声问:“小赵,怎么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赵萧君有气无力的说:“刚刚吐了。”曹经理忙问:“还好吧?”见她点头,又说:“再坚持一会,我们也该走了。”没过一会儿,大家果然站起来告辞。成微客套一番,将客人送出去之后,回来见赵萧君脸色鲜红,似乎可以挤出血来,不由得的问:“怎么了?你还好吧?”曹经理也在一旁有些着急的说:“这丫头,怎么这么点酒就晕头转向了呢。”成微在她全身上下随便瞄了两眼,然后说:“这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酒jīng过敏。”曹经理不由得的问了一声:“酒jīng过敏?”说着连连看赵萧君,见她红的实在不像样子,说:“成总,这下怎么办?”
成微说:“我有车,顺道送赵小姐去医院,你们先回去吧。”说着扶起脚步虚浮的赵萧君出去了,众人连忙跟在身后,有人说:“成总,我来扶吧。”成微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
成微取了车,扶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对众人说:“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众人一哄而散。他俯过身来问:“赵萧君,还行吗?”赵萧君换了个舒适一点的坐姿,伸直上身,觉得稍稍不那么难受了,睁开眼,微微点头,说:“不用去医院了,进药店买一点药就可以了。”成微开车来到附近的一家药店,买了一些抗过敏的药物。赵萧君熟门熟路的拆开来,一把吞下去。然后靠在靠垫上闭着眼休息。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见自己居然还坐在车里,旁边的驾驶座却是空的。吓了一跳,连忙四处查看,见不远处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的闪着。赵萧君推开车门,见到几乎全身融进黑暗里的成微,正站在路边上抽烟,嘴上燃着的烟头像一朵暗红的花,刹那间在夜里盛放,枯萎。背影里藏有一种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的落寞,赵萧君看在眼里,只觉得半明半暗的他像脑海里的幻景。
成微听到动静,一手将烟掐灭了。转身说:“你醒了?”赵萧君“恩”了一声,他又说:“我不知道你住哪儿,所以就在这里停下来。”赵萧君心想他原本完全可以将自己叫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习惯维持一种绅士的风度,不好意思叫醒自己,还是有别的什么。她不敢胡思乱想。对成微这种人,她不敢胡乱揣测,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反正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没有什么企图,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成微的事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一个年轻英俊,事业有成的人永远不缺少风花雪月。但她不一样。
成微重新坐进来,发动引擎,问:“有没有好一点?”赵萧君客气的说:“吃了药,好多了。”成微点头,没有再说话,专心开车。赵萧君在一边道谢:“真是麻烦成总了。”成微目不斜视,然后说:“不麻烦。”将车子停在饭馆前。赵萧君有些摸不着头脑。成微侧过身来看着她,问:“你不饿么?”赵萧君听他这么一说,真有些饿了。刚才在酒店里将吃的东西吐的一gān二净,现在真的觉得饥肠辘辘。成微笑说:“刚才只是一个劲的灌酒,没有吃什么东西,我也饿了。”带头走下来,赵萧君只得紧跟其后。
成微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问赵萧君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赵萧君不假思索的说中餐。成微拿了菜单让她点菜,赵萧君连连推让。成微也不客气,点了几个家常川菜。赵萧君食指大动,吃的汗流浃背,痛快之极。边吃边用纸巾擦汗,辣的舌头都有些麻木,还是觉得过瘾,浑身通透。成微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笑说:“看来你也很能吃辣。”赵萧君端过水杯连喝了两大口,才说:“很久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辣椒了。你不知道,北京的菜吃起来似乎总不够辣似的。什么都带一股甜味。”成微点头说:“这家是正宗的川菜馆。你说的都是北方菜。”赵萧君笑:“也不能每天巴巴的上北京就为吃川菜吧。”成微微笑起来,似乎觉得赵萧君说的话真的很有意思,尽管赵萧君不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何失当之处。
成微轻轻靠在椅背上,微笑说:“有没有人说过你看起来像一幅画?”赵萧君被他的话弄的一愣一愣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成微又说:“像天津的杨柳青年画。只是到了现在,不知道是挂出来好,还是收起来好。”赵萧君这次总算听出了一点意思,笑说:“原来是杨柳青的年画,我小时侯也见过。现在只有到琉璃厂那里才找得到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美人图,仕女画呢,正兴奋的语无伦次。不料竟是这个。成总要打趣,gān脆说我过时好了。在成总眼里我大概是跟不上时代了。不过,我倒不介意。”成微笑一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概让你误会了。”赵萧君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成微仍旧没怎么吃东西,大部分时间看着窗外发呆。赵萧君一停下筷子,他便回过头来,说:“吃完了?还要不要再叫一点?”赵萧君有些不好意思,笑说:“不用了,不用了,再吃的话就真的不像了。”说着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成微笑笑,招手让服务员结帐。
开车送赵萧君直到小区门口,还要进去的时候,赵萧君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在这里停就是了。”起身拿包,又仔细查了查,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然后说:“今天真是谢谢成总。”成微客气的说:“不用谢,这是应该的。”语气完全是单纯的上司对下司,男士对女士的那种客气礼貌。赵萧君虽然觉得他的态度顷刻间变的有些奇怪,仿佛一下子刻意拉远了似的,像在提醒她什么,可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私下里她并不在乎成微的态度。
赵萧君正低头掏出钥匙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来。赵萧君愣了一下,伸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将近一点了,问:“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边脱鞋边走进去倒水喝。陈乔其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皱眉说:“你喝酒了?赵萧君点头:“喝了一点。”陈乔其沉着脸连声问:“这么晚回来,事先怎么也不打个电话?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电话为什么打不通?”怒气冲冲。赵萧君喝了一口水,有些惊讶的说:“你一直在等我?”见他抿着唇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愧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递到他跟前,说:“你看,没电了。”
陈乔其直直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赵萧君从未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这样复杂的眼神,里面的感qíng似乎不能用言语表达,深沉如海。失了一会神,才说:“今天跟经理出去签合同,被bī着喝了一点酒,下次一定记得先打电话回来。今天真是对不起。”陈乔其缓和下来,用尽力气说:“萧君,我真的会担心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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