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神qíng已经恢复正常。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没必要住酒店。即使当真只是朋友,你也可以安心地住下来。这里有清洁打扫的工作人员,可以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你放心,我明天就会回北京。你不必搬走。”说着走出去,带上房门时说,“林艾,我帮你纵然另有企图,亦是心甘qíng愿。”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昏huáng的灯光下。
看着他离开,仿佛整个世界跟着崩塌。我拼命抗拒了他,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整个人也跟着去了,魂飞魄散,对一切顷刻间毫无眷恋。以前还可以鼓励自己,林艾,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再站起来就没事了。可是这次不同了,真是不同了,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海底最深处,永不见天日。
眼角为什么会有泪?我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对着其他人,我从来没有落过泪。哪怕再多的委屈无助,亦不过打落牙齿混血吞。我总是乐观地说,没有什么熬不过去,忍字头上一把刀。可是为什么总可以在他面前哭得伤心yù绝,肆无忌惮?我竭尽全力bī回眼泪。真是的,哭有什么用!哭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他刚才说的“林艾——等你明白了那滋味——你会后悔的……”不,我不要后悔——呜呜。
我翻来覆去一次又一次抬头,外面仍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要透窗而入,将我裹在里面,永远走不出去。不是说海南是太阳最早升起的地方吗?黎明的曙光呢?为什么还看不见?我不断地失望,失望,再失望——第二十八章 飞蛾扑火
第二天,照看房子的李大叔对我说:“木小姐,宋先生让你按时去医院复诊。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忍不住问:“那——那宋先生人呢?”他说:“宋先生昨天晚上就回北京了。今天他特意打电话过来jiāo代的。”我“哦哦”两声,连夜就离开了吗——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安排?我一语不发,跟着他上了车子。
医生说我年轻,复原qíng况还不错,叮嘱我注意饮食。大概是见我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于是说:“木小姐,你看,天那么高,海那么蓝,风那么柔,空气那么纯净,为什么不高兴一点呢?放宽心qíng,有利于病qíng的进展。”我对他笑:“好的,我会遵从您的吩咐。”可是笑意怎么都达不到眼睛里,进不到心里。
有一首歌说,天空越蔚蓝,越怕抬头看;电影越圆满,就越觉得伤感;有越多的时间,就越觉得不安。我日日坐在风景如画的海边,风chuī过椰树,是萧萧的落寞。李大叔每天变着花样送来许多的海鲜,我懒懒地提起筷子,招呼:“李大叔,陪我一起吃怎么样?一个人对着这么多东西,半点胃口都没有。”他呵呵笑着坐下来,说:“木小姐,吃腻了吧?想吃什么,尽管说。”我笑一笑,随便吃了两口。李大叔劝我:“木小姐,你腿还没好,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应该多吃一点才是。”我摇头:“还不怎么饿,等会儿再吃。”摇着轮椅来到沙滩边。
风景再美,食物再好,又有什么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日比一日提不起jīng神。躺在躺椅上,心qíng不再雀跃。huáng昏的落日,竟有种灼伤的错觉,茫然失措。再去医院复诊的时候,我已经能跛着脚走两步了。医生说第二阶段的疗程已经结束,接下来要注重锻炼。开玩笑说:“木小姐,你再这样压抑自己,等下腿好了,可不要患上抑郁症呀。”医生熟了,也随便开玩笑了。我微笑:“哪里有那么严重。腿脚不便,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多少觉得无聊。”他建议:“那你可以看看电影,听听歌。”我笑着摇头:“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最后一本正经地下结论:“木小姐,你需要一个男朋友。”
晚上,一个人躺在空dàngdàng的房子里,cháo起cháo落,海风呜咽。此刻,我是这样的孤单寂寞,我需要拥抱,一个简单至极的拥抱已经足够。找到许久不用的手机,安上电池。就算警察打电话来好了,我已不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着闪烁的屏幕,我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能打电话过来,像朋友一样问一声:“过得怎么样?腿好了吗?”可是,连这种小小的奢望亦一次又一次地落空。我日日在空dàng的海风中徘徊,逐渐沉默。
原来我拼尽全力换来的是一日比一日不快乐。
没有等到他的电话,却意外迎来了另外一个人。欧阳水问:“林艾,你知道林大哥到哪去了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声音听起来非常憔悴虚弱。我差点忘了还有她这样一个人,劝她:“欧阳小姐,林彬和你真的不适合。”她仿佛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仍然问:“林艾,你告诉我,林大哥到哪去了好不好?为什么打他电话总是打不通?我已经有四十七天没有见到林大哥了。”
我怔住了,她语气里的思念是如此浓烈纯粹,连我都禁不住动容。计算得这么清楚,她是不是躺在病chuáng上,一天一天无聊地翻着日历,就为了等着见林彬一面?她说:“林大哥让我尽量不要打扰你。可是我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就好了,哪怕是一分钟。林大哥是不是新换了手机号码?你知道怎么联系他吗?”说着咳了两声,似乎病得不轻。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去了。”她十分失望,连声问:“那有没有人知道林大哥到哪去了?他不是说去北京的吗?”我为她心酸,林彬闯了这么大的祸,生死未卜,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心一意地记挂着他。我说:“欧阳小姐,林彬只是一街头混混,没钱没势,不务正业,还到处惹是生非,他不值得你这样对他。”她只是否认:“不,林艾,林大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耐心地说:“欧阳小姐,你还是趁早离开吧。”何况林彬现在闯下了弥天大祸,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照顾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病恹恹的千金大小姐?两个人再怎么走也走不到一块。她沉默了会儿,说:“林艾,我只不过想见见林大哥。见不到他,听一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我只是喜欢林大哥。”她不离开。我说:“那你有没有考虑林彬的想法?他对你又是怎么想的?”我想用林彬让她知难而退。我们不能把她也牵连进去。她却出乎我的意料,很有信心地回答:“林大哥对我很好,也很喜欢我。”
这样的坦率真诚,令我汗颜无语。我给她分析利害:“欧阳水,你现在喜欢林彬,有没有想过将来?你跟着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爱qíng并不只是风花雪月,更切实际的是柴米油盐。就算不谈将来,你父母会同意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很坦白:“一开始,我爸妈确实不让我和你们来往,可是现在没说什么了。我身体不好,没有想过将来。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喜欢林大哥。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快乐,觉得这样就很好很好。”
我艰难地道:“可是,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林彬他,他现在正到处——”逃亡——我忍耐着没有说出来。她继续说:“林艾,林大哥不讨厌我,还愿意和我说话,关心我,我就很高兴了。他来看我一次,我可以高兴整整一个星期。我把他说的话悄悄地录在手机里,每当想他的时候,就放出来听。他过年的时候送给我一个好大的狗熊,我可高兴了,天天让它陪我睡觉。”
我苦笑,极力想打断她的幻想,说:“欧阳水,你真的不能和林彬在一起。你很单纯,对林彬只是一时迷恋。多jiāo一些朋友就不会这样了。”她淡淡地说:“林艾,我虽然单纯,可是不傻。喜欢不喜欢还分不清吗?妈妈给我介绍了许多朋友,可是我只对林大哥有那种感觉。妈妈去找林大哥说话,把林大哥气跑了。我跟家里大大吵了一架,然后又进医院了。现在妈妈答应我,说只要我高兴,她不再gān涉我jiāo什么朋友了。所以,你和林大哥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原来林彬来北京还有这么一层缘故。没出事之前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们不能害了她,想必林彬也是这么想。我认真地说:“可是,你们注定没有将来的。为什么一定要纠缠下去,何不放手?”她和林彬,像天和地,极目远眺,天地一线,似乎jiāo汇在一起,实际上永远隔着十万八千里。就像我和宋令韦一样。
她叹口气,原来不解世事的她也学会叹气了,徐徐说:“我听别人说过一句话,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妈妈说,这是玩世不恭,不负责任的说法。不过我是没有天长地久的。所以我现在喜欢林大哥,我就一心一意地喜欢他。或许以后有一天我突然就不喜欢林大哥了,或者喜欢不了,至少现在不会后悔。”顿了顿,又问我,“你能联络到林大哥吗?”我听得脑袋“轰”的一声响,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我一直对她不耐烦,认为她麻烦黏人,无一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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