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笑着告诉她:“如果你让阳光透过一个星形的小孔,就会在光线落下的地方看到一粒美丽的星斑,像夜晚的星星一样漂亮。”她很感兴趣地说:“是吗?听起来很神奇。”我笑:“只是一些光和影的问题。”她笑说:“可是却极具艺术美感。”我下车。她叫住我:“林小姐,今天过得很高兴,真是谢谢你。”我顿了顿,回头笑说:“我也是。”看着她的车子在街头消失,我才转身上楼。
她是这样的美好,简直令我自惭形秽。
赵静问我:“这么晚才回来,吃过饭了?”我点头:“刚吃过了。”她看着我问:“怎么jīng神不济,脸色不大好?”我说:“是吗?坐车闹的。吃顿饭吃得想吐,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她说:“那赶紧回去躺着,睡一觉就好了。”我点头:“嗯,睡一觉就好了。”我连衣服都没脱,倒头大睡,是如此的疲惫。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惶惶然再也睡不着。穿着牛仔裤睡得极其不舒服,我起身换睡衣。觉得口gān舌燥,到客厅去喝水。冰凉的水灌下去,更加没有睡意。我靠在chuáng头抱着手机玩游戏。一次又一次撞车,再一次又一次重新开始。挫败地叹口气,我想我没有游戏天赋。我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可是,漫漫长夜怎么熬过去?我望着窗帘发呆。
轻轻振了一下,有短信息进来。是宋令韦,问:“你睡了吧?”短短几个字仿佛万分艰难似的。我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零三分。这个时间,再晚睡的人也已经进入了梦乡。我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回。走到窗边,透过窗帘往外看,星月无光,漆黑一片。北京的上空大概再也看不到满天的繁星了吧?我微微打开窗户,风呼呼地灌进来。chūn寒料峭,夜里的风依旧冰凉。我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景物,冷风一chuī,心里反倒舒服了一些。冷风chuī,冷风chuī,我在思念谁?
忽然看到楼下有车灯一闪一闪,仿佛车主等得极其无聊似的。我忽然怔住了,隔得这么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若真是他,他到底在外面等了多久?心qíng是否也像我一样忐忑不安,愁肠百结?照这个样子,他既没有吵醒我的打算,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我知道那种滋味,长夜无眠的滋味,几yù落泪。他就这样等在我的窗外,痴痴地守一夜?他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我给他打电话,装作慵懒的样子,打着哈欠问:“喂,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果然看见楼下的车灯熄了。他说:“还没有,睡不着。”我没说话。他轻声问:“吵醒你了吧?”我说:“没有,我起来喝水,你短信刚好来了。”我才想起来,他可能是看见我房间里的灯亮了,所以忍不住给我发了条短信。他说:“嗯,我知道。”越发证实了我的猜测。
内心瞬间涌上一股汹涌的感qíng,我很想很想跑下去见他,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也好,一个拥抱足以抵过一切。可是极力忍住了。离得这么近,咫尺却是天涯。我轻声说:“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该歇了。”他“嗯”一声,说:“等会儿就睡。”我看着窗外,柔声问:“为什么睡不着?”他沉默着,许久没说话。我忽然说:“我给你唱支催眠曲,你就睡着了。”浅吟低唱“chūn风chuī呀chuī,chuī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怦怦怦跳不能入睡;我说你呀你,为何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忘着窗外的明月……”
他喊:“艾——”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的颤抖,仿佛有千言万语,yù说还休。我阻止他说下去:“好了,有没有一点睡意?快睡吧,我也该休息了。”他过了好半天才说:“嗯,好,你睡吧。”我走过去关灯。黑暗无声无息地压过来,几乎令人窒息。拉开窗帘,外面的微光she进来,隐隐约约看见他那辆停在楼边的车子。我拉大窗户,上半身趴在窗台上。风chuī起乱发,不过不觉得冷。
他在楼下守着我,我在窗边看他,在无人入睡的夜里,茫茫然一片黑暗。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车灯蓦地一亮,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我回身开灯,已经是凌晨四点。chuī了夜风,头有些晕,我昏沉沉地爬上chuáng,脸颊一片冰凉。
毫无意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鼻塞咳嗽,咳得整个胸腔都疼了。qiáng撑着去上班,实在不好意思再请假了。中间溜到药店去买了点感冒药,吃了还是不见效,一直有些低烧。我边揩鼻子边接电话。cao曹在那边问:“怎么了?声音又沙又哑?”我咳了一声,愤愤地说:“感冒了,都一星期了。”他说:“听起来挺严重的。你看医生了吗?”我说:“吃药了,就是不见好。”他说:“那你去医院看看呀。”我说:“没必要。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拖一拖就过去了。”医院是人去的地方吗?那贵得得再脱一层皮。
他口气严肃地教训我:“续艾,你还不赶紧去医院!万一小病演变成大病,后悔可就来不及了!都一个星期了,再发烧可就烧成肺炎了!你说大病怎么来的?还不是平时不注意,总以为没事没事,到最后想治都治不了!”我被他说得确实有点心惊胆战,万一真弄成肺炎可就麻烦了,忙说:“你别再吓唬我了,我去医院还不行吗?”看来还是去一趟吧,虽然自己觉得没什么要紧的,不过花钱买个放心。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去医院之前先去了一趟附近的银行,进医院能不准备着钱吗?翻着包里的卡,估计都没什么钱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到账呢。唉声叹气地cha了一张卡,按了查询账户,扫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数字,简直不能相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天!七位数?我再数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还是不敢相信。抽出卡,又cha了一遍,还是七位数。天降横财,我头脑不但没有发热,反而觉得恐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颤抖着手查进账清单,四月二号转的账。果然——是林彬。我差点站立不住,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张卡是林彬给的,他是预感到自己会出事是吗?所以老早就把钱往我这张卡上转移?过年的时候他说跟人合伙做药剂生意发了,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可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马哥那些人之所以不放过他,跟这笔钱有没有关系?我觉得心口一阵又一阵悸痛。他真是到死还是想着我,可是他——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呢?我哽着喉咙,痛得差点缓不过气来。
cao曹打电话问我:“不说去医院吗?你人呢?还没下班?”我用手背擦眼泪,清了清嗓子说:“没,下班了。在旁边的银行呢。”他说:“那你过来吧,我在路口边等你。”我摇头:“谢谢,我觉得好多了,不去医院了。”他有些急了,说:“声音听起来更严重了,一定要去医院看看。”我边走边说:“不去了,过两天自然就好了。谁感冒不得十天半个月呀。”
没心思和他说话,站在站台上等车,人木木的。以前老骂林彬不务正业,一无是处,可是现在,忽然记起他许多的好处来了。小时候虽然嫌我,可是谁要真欺负了我,他第一个不放过别人;父亲枪毙,母亲生病,我那时候又小,家里的医药费全是他一个人张罗的,所以他才不能正正经经地找点事做。不然,到哪里去筹那么大一笔钱?上了大学,他虽然也惹是生非,可是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从来没有断过,每到月底按时打在卡上。像他那样一个穷一时,富一时,连自己都没底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后来是我自己不要,他才不给了。知道我被学校开除了,他连夜从广州那边赶回来,见了我,却又什么话都没说。再怎么跟我吵架,翻脸,他也绝口不提此事。那次被人砍了一刀,也一直是他来医院照顾我,虽然没什么好脸色,还骂我活该……以前的那些事就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只觉得凄凉酸楚。
公车来来去去,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我要乘坐的。上错车可以再换,走错路可就回不了头了。我看不见我自己脚下走的是条什么样的路。喇叭在身边响起,cao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你怎么还在这站着?不是说好在路口边吗?快上车,我送你去医院。”我看见他,忽然觉得亲切,觉得能和他认识也不容易,总算是一场缘分,没再抗拒,坐上去,看着他,认真地说:“cao曹,真是谢谢你。”他笑吟吟地说:“这有什么可谢的!赶紧去医院把病治好就当是谢我了。”我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自己都不着紧我自己,他这么上心。
医生看了,只说是流行感冒,注意休息,没什么大碍。因为跟cao曹熟,看在他的面子上,特意叮嘱我说:“jīng神状态不是很好,心态要放宽,不管有什么事,身体最重要是不是?”我点头。他又说:“木小姐,病由心生,病由心生,心病一去,身体自然健康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想开一点。”难道我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连医生都这么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李李翔 现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