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有人在抚慰我,轻轻的,软软的,暖暖的,像和风,像温泉,无声无息地淌过,致使痉挛的心脏平缓,纠结的眉头舒展,暗影暂时隐去。冲破层层的雾霭,我睁开眼,看见宋令韦在吻我,眉梢眼角,细致温柔。见我醒来,柔声说:“做噩梦了吗?”我摇头:“没有。”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眼角,说:“为什么哭?”我仍旧摇头:“我没有哭,我刚醒来。”他看着我,说:“我的舌尖尝到苦涩的味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连梦中也流泪?”
我摸了摸脸,才发觉鬓角都湿了,两边的太阳xué冰得隐隐作痛。我顺势倒在他怀里,说:“想起许多以前的事,似乎不可原谅。”他叹息一声,说:“那就不要再想了,多想无益。有一句古语,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的。”他还想着我们俩以后的事。我不说话,一动不动,呆呆地坐在那里。过去的是如此的不堪回首,将来的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连目前也是这样的难以把握。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连声问:“艾,你怎么了?脸色苍白,看起来奄奄一息,jīng神不济,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我摇头,岔开话题,问:“你怎么回来了?”他盯着我,皱眉说:“下了班当然回来。你今天怎么了?不大对劲。眼睛红红的,小心感染,还是去趟医院吧。”我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黑了,原来竟然昏睡了这么久,连忙阻止他,说:“没事,睡多了,有些迷糊,骨头都散了,懒懒的不想动。”
他亲了亲我gān燥的唇,说:“那起来走走。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嗯?”我点头爬起来,套了件无袖连衣裙。他说:“这几天降温了,晚上风大,加件披肩吧。”从柜子里找出白色的披肩,替我穿上。走出来,才发觉凉风渐起,颇有一两分秋意,缩了缩肩膀。他问:“冷吗?”我点头:“有点,幸亏加了件披肩。”他捏了捏我的手,说:“怎么这么凉?别是感冒了吧?”我白了他一眼:“别瞎咒我,这不好好的嘛!”他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取车。”我拉住他,笑说:“不用开车,我们就在附近随便找一家餐馆,慢慢走过去好不好?”
他想了下,说:“也好,就当是散步。”我挽着他手臂,像一般的qíng侣那样在街上溜达,时不时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指着一家新开的火锅城说:“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好久没吃了。”他看了下,说:“这里人多,街头转弯处有一家火锅,环境不错,还是去那家吧。”我摇头,笑说:“不,那家太贵,我请不起。再说,人多热闹,多有气氛呀。”他笑:“你要请我?”我挑了挑眉:“不知宋大公子给不给这个面子?”他开心地笑,拉着我往里走,步履是如此的轻快。我看着他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简直想将他刻进骨子里,就这样打包带走。
饭店里人头攒动,吆喝喧哗声此起彼伏。我没有要包间,就在过道边找了个位子,对他笑说:“你看,大家一起吃饭,也很有意思,是不?”他没说什么,很gān脆地坐下来。鱼头火锅又辣又鲜,汤呛到气管里,我咳得流出眼泪。他拍着我的后背,说:“你看你,眼睛都辣红了,还是换一锅吧。”我忙说:“别,就是辣才好吃呢。”又说,“你爱吃什么?我替你夹。”他将一大块肚子上的鱼送到我碗里,说:“鱼对眼睛有好处,你得多吃点。”我愣愣地看着他,随即点头说:“嗯,你也多吃点,今天晚上不许喝酒。”心里又酸又甜,又悲又喜,道不清是何种滋味。低头将那片鱼慢慢吃完,没有刺。
饭后,他站起来要去刷卡。我拦住他,娇嗔道:“不是说好了我请的吗?你还要来跟我抢!”推着他坐下,说,“我来买单。”招手叫来服务员,掏出现金。他柔声说:“以前,没有女孩子请我吃饭。”看我的目光是那样的柔和。当然,当然都是他付账,已成习惯。我回头笑说:“现在不是了。你要记得我请过你吃饭哦,可别忘了。”他拿起桌上的餐巾纸,伸长手臂,说:“你看你,满嘴都是油。”将嘴角的油渍轻轻擦去。我拉住他要缩回去的手,看着他,充满眷恋,在手背落下一吻。他竟然有些腼腆,红了脸,咳了一声,说:“走吧。”
我挽着他说:“我们再随便走走。”站在玻璃橱窗前看模特身上的衣服,灯光打在身上,华美而温暖,温馨而留恋。他率先走进去,说:“冷不冷?买件外套先穿着。”走到右手边的女装部。我摇头,拉他到左边的男装部,指着挂在墙上的外套说:“你看那件休闲外套怎么样?颜色看起来很适合你。不要总是穿正装,偶尔也放松放松心qíng嘛!”让人拿下来,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我不等他说话,先将钱付了,拍了拍领子说:“以后出去旅游什么的,就这么穿。”他摇头笑了笑,说:“本来想给你买的,你反倒给我买了。”我说:“女孩子的衣服多着呢,穿都穿不过来。好了,走吧。”
他将标签撕了,套在我身上,说:“不冷了吧?手上疙瘩都起来了。”我点头:“嗯,很暖很暖。”他搂紧我,配合我的步伐,慢慢在街头晃dàng。我抬头看他的侧脸,我似乎总喜欢看他的侧脸,记忆深刻,说:“令韦,我想搬回去住。”他顿住脚步,问:“为什么突然想搬回去住?”我说:“我总不好一直在你那里住下去,有些不方便。”他显然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说:“哪里不方便?”我说:“当然不方便,邻居们问起来也不好意思。再说赵静今天还问我回不回去住,空在那里不住,白白jiāo房租,实在不划算。”
他毫不犹豫地说:“那就退了。”我不满地说:“你怎么这样?当时搬过来的时候不是说暂住吗?当然还要搬回去。”他叫起来:“林艾!你今天怪不得对我这么好呢!原来早有预谋,给我吃糖衣pào弹,我还做梦呢!”脸色愤愤的。我斜睨了他一眼,说:“你现在知道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他无奈地捏了捏我的脸,问:“什么时候搬?”我踌躇了一下,说:“明天。”他皱眉,说:“这么快?”其实我本来是今天就想走的,可是仍然无望地想,贪得一刻是一刻,以后恐怕是再也没有了!
晚上,我正收拾东西,他走进来看了会儿,然后按住我的手,说:“艾,我会让你名正言顺地住进来的。”我怔忡地立在那里,还有那样一天吗?低头没说话。他拥住我说:“我去找我爸,去找连心——”我惊呼:“不!”有什么用?发生过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纵然不是我和他的错!可是谁叫我姓林,他姓宋!注定没有好下场。十年前的缘被qiáng求到现在,早已尽了!他摇着我的肩问:“艾,你在怕什么?我们能走到现在是多么的不容易!”我该怎么告诉他?难道说你父亲bī死了我父亲,所以我害怕了,退却了?还有连心,曾经为你奋不顾身,甚至毁了前途,这叫你我于心何安?灵魂上的折磨可以将你我之间的爱磨得生不如死,何苦到那种地步!
我看着他热切的目光,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咽了咽口水,勉qiáng笑说:“不,令韦,你别乱来,yù速则不达,总要慢慢来是不是?”退一步,解开所有的结,未尝不好。他忽然一把将我往chuáng上推,重重跌倒,震得有些痛,翻身压上来,动作沉痛而疯狂,看着我的眼睛,忽然又顿住了。他摇首说:“艾,我有种感觉,我似乎再也抓不住你了!”声音里充满绝望,余音在胸口回dàng,生疼生疼。我抬首吻他,很轻很轻,似乎没有重量,却怎么都吻不够。他身上有我爱恋的味道,沁入心脾,永远都不能忘记。我说:“你抱着我睡,好不好?这样,我不会做梦。”我蜷缩在他怀里,暂时的安稳,像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第五十二章浑然无力
第二天他要送我回去,我不让,说:“你赶着上班呢,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了,没多少东西,别耽误了正事。”他不听,提起行李就走,说:“艾,我送你回去,到时候再接你回来,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我看着他,心蓦地发酸,顿了一下,喃喃说:“丢不了。”一路上他都握着我的手,到楼下还坚持送我上去。赵静上晚班,还没出门,见我们俩站在门外,有些吃惊,问:“你们这是?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我耸耸肩说:“眼睛好得差不多了,当然是搬回来住呀,上下班也方便。”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宋令韦听的,想让他安心。可是,我并没有立即上班的意思。此刻的我,茫然若失,亦不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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