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弃欠身回礼,“燕公子重伤未愈,还是尽量少说话,多休息的好。”燕苏依言躺下,过了会儿突然问:“东方弃,你为什么救我?”他自幼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惯了,他抓了东方弃,东方弃竟然不计前嫌出手救他,他忍不住怀疑东方弃是不是别有用心。
东方弃明白他的意思,忙说:“燕公子,我之所以救你,其实是有事相求。希望你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放我们走。”燕苏眉头一皱,重复道:“我们?”东方弃说:“以前我跟云儿多有得罪,希望燕公子大人有大量,放我跟云儿离开。”燕苏不悦道:“你这是挟恩威胁我吗?”东方弃忙说:“当然不是。在下不过一介糙民,何德何能敢威胁公子?公子答应,是恩典;公子若不答应,我们也没办法。”
燕苏重伤未愈,心qíng不佳,淡淡说:“此事等我伤好以后再说。东方少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的。”魏司空见他脸露疲倦之色,忙说:“公子,你安心养伤。云儿和冯陈他们去请赛华佗去了,一定能将你身上的迷药解开的。”燕苏问:“何需请赛华佗,刺客身上难道没有解药吗?”
蒋沈韩杨呈上来一个银盘,白布上面有一粒尾指大小的红色药丸,发出淡淡的甜香味,颜色令人想到残阳如血,给人感觉很不舒服。魏司空皱了皱眉,说:“逍遥散?”逍遥散并非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毒药,见血封喉,中毒者七窍流血,三步必倒。通常死士刺客身上都会有这种东西。蒋沈韩杨回道:“这是从刺客嘴里拿出来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燕苏冷笑道:“很好,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谁派来的。带上来!”
蒋沈韩杨答应一声,押着一夜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失失进来,只见她面目狰狞,满身血污,手筋脚筋俱被挑去,身上的肌肤没一处是好的,披头散发,跟女鬼一般。
第 37 章
第二十章yù留难走(上)
天色大亮,阳光从窗外照在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上,温暖明媚,地上落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斑,细微的尘埃在透明光束里轻舞飞扬——这样宁静美妙的清晨,却是肃杀的,血腥的,山雨yù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遍体生寒。
燕苏拥被而坐,斜倚在chuáng头,chuī着手中的参茶,慢慢喝了一口,对倒在地上,匍匐在脚下的失失视若无睹。失失见他安然无恙,先是不相信,继而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往前扑去,厉声道:“我要杀了你!”整张脸扭曲的变了形,双目泛出血丝,看的人有些恐怖。不等她爬起来,站在一旁的侍卫一脚踩在她右肩胛上,咔嚓一下,骨头碎裂的声音。她发出凄厉的惨叫,重重跌在地上,俯面朝地,磕的满头满脸都是血,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以前那个娇俏可人的失失,一夜间判若两人,面目全非。
燕苏这才转头看她,眸光如万年不化的寒冰冻土,令人心胆俱裂,不敢与之对视。他将右手端着的瓷碗往地上一掷,恰好砸在失失额头上,滚热的参茶泼了个正着。她咬牙承受,不发一语,眸中露出轻蔑之色,甚是硬气。燕苏冷声道:“你敢刺杀本宫,想必是抱了必死之心。不过,你要知道,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眼神转厉,喝道:“来人,挖了她眼珠喂狗。”
立即有人上来,硬生生将她一对眼珠挖了出来。饶是她心志硬如钢铁,丝毫不惧严刑拷打,也抵不过目不能视的恐惧,放声尖叫:“燕苏,我诅咒你将来众叛亲离,不得好死!”众人见她手足瘫软在地,双目空dòng无物,两道血痕缓缓从脸上流下来,血ròu模糊,其状之恐怖,犹如白日见鬼,骇人之极。
燕苏眸光一冷,面无表qíng道:“掌嘴!”侍卫一掌下去,满嘴是血,连牙齿一起打落。她被打得整个人滚在地上,吐了口嘴里的血水,转过脸来,恨声说:“有种你杀了我!”燕苏挑眉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知道什么是人彘吗?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滚热的铜汁灌入耳朵,用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就是不让人痛快地死,然后扔到马厩,供人观赏。”见她身子一抖,终是怕了,他放低声音说:“只要你说是谁派你来的,我便宽宏大量,赐你一死。不然,这里有的是比‘人彘’狠毒千倍万倍的酷刑,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失失放声尖笑,心里的凄苦、悲愤、怨恨一股脑儿奔腾而出,怒道:“谁派我来的?除了刻骨的仇恨,还会有谁!你还记得三年前在李大将军身边伺候的人吗?他叫阿威,是我唯一的哥哥。他为人敦厚老实,心地善良,从不跟人结怨,谁找他帮忙都是乐呵呵地答应。这样一个人,一不作jian,二不犯科,他有什么罪?只因为你跟李大将军不和,奈何不了李大将军,便拿他身边的人祭旗,给他安了个不忠不义欺君罔上的罪名,乱棍打死,割头示众。我领回他的无头尸首,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可恨老天不长眼,以致今日功败垂成,死不瞑目,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她说到后来伏在地上悲恸不已。
燕苏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了。当时父皇病重,他以太子的身份,奉命监国。李措功勋卓著,官拜大司马,加封定远侯,地位极尊,手握重兵,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天下,一向目中无人,横行无忌。他因为国库空虚,军饷耗资过巨,想要jīng兵简政,让常年镇守边关、年老体弱者解甲归田,另一方面借机削弱他的势力。当时李措见到他,只行了个军礼,没有跪拜,他心下已然不悦。加上李措说话时枉顾尊卑,频频出言不敬,全然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恼怒不已,偏偏这时母后传旨,要他在长平宫设宴款待凯旋归来的李大将军。他忍气吞声接了旨,转头就把他近身侍卫杀了,提醒他到底谁才是主子。酒席间趁众人谈笑生风之时献上人头,文武百官莫不色变,头一次领略到太子qiáng硬狠辣的铁腕作风。
没想到此事后患无穷。军部的人自然不服,齐声参奏太子赏罚不分,斩杀功臣,有失仁德,事qíng愈演愈烈,加上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连多年不理朝政、卧病在chuáng的周明帝都听到风声,询问怎么回事。最后还是由王皇后出面,也就是太子的亲姨母,已故王皇后的亲妹妹,恩威并施,硬将此事压了下来。jīng兵简政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太子代皇上巡守正在建造的河堤,离开京城暂避风头。
他听了失失一席话,默不作声,半晌挥手,“拉出去,赐酒。”看着失失被人拉出去,叹了口气说:“寻块地,好生安葬了吧。”
云儿软磨硬泡带着赛华佗回到“落花别院”,正好见几个下人抬着失失的尸体出了院门,一chuáng破席,白布蒙面,露出的肌肤僵硬如枯朽的木雕。她站在风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叹气想,死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有时候想想,其实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但是好死还是不如赖活着,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了。
赛华佗见到燕苏,还有些战战兢兢,伸手探了脉,问了些话,又到他昨夜睡的卧房仔细查看一番,回来说:“燕公子中的虽是剧毒,幸而救治得当,xing命已无大碍。这迷香嘛,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知道西域有一种极其独特的香花,碗口大,盛开时其红如烟霞,像美丽女子的脸,名字就叫‘玉颜’,公子房间窗口挂着的花篮里就夹了一朵‘玉颜花’,它本身是没有毒的,但是如果和南海产的珍珠油混在一起,便能使人手足酸软,昏迷不醒,如果服用过量的话,甚至有可能丧命。公子所中的迷香,应该是由这两种事物提炼而来。”
燕苏听了便说:“既然先生知道来历,不知有何破解之法?”他一向主宰别人的生死荣rǔ,实在不能忍受自己虚软无力、任人宰割的qíng况。赛华佗心想,你抄了我家,一把火烧了我辛辛苦苦搜集的药材,追的我东躲西逃不得安生,还想要我救你?咳了声说:“反正是迷药,又不是毒药,将养个十天半个月,等药xing过去,自然就好了。”
燕苏把脸一沉,“既然如此,先生便在府中住下,自有人伺候。等药xing过去,恐怕先生也没必要留在这世上了。”赛华佗心下一惊,忙不迭说:“还有另一个办法。我听说‘玉颜’花生xing喜寒惧热,所以多长在雪山寒峰之巅、背光遮风之处,甚难采摘。公子不如用热水泡澡试试看。”
云儿听了手指着窗外说:“山上不是正好有温泉吗?”赛华佗说:“是吗?那更好了,温泉还有舒筋活血,温经散寒,治疗外伤的功效——”云儿接口道:“还可以美容养颜。”
燕苏看了她一眼,“那你去准备准备。”云儿不解,问:“我准备什么啊?”他哼道:“主子沐浴,你这个当丫鬟的难道不要跟在一边伺候?”云儿叫起来:“咱们今天可要说好了,谁是你丫鬟啊?我和东方救了你,当然,赛华佗也有出力——大伙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他看起来很不高兴,“谁说让你走了——”不等她回嘴,冷下脸来喝道:“还不快给我去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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