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灵登时一皱眉毛:“那可不行。女人扎堆的地方,本来就容易被人说闲话,再真弄个流氓进去,更糟糕了。张佩芝挺好的,怎么弟弟会是那样的人?”
小桐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好个屁,都说她和看仓库的老王不清不楚。老王那种破老头子,她也看得上。”
希灵向茶几上一伸手:“行啊,回去不到一个礼拜,连桃色新闻都——”话没说完,她低头一看茶几,当即换了话题:“好哇,你全吃啦?”
小桐咽下最后一口红茶:“你、你没吃饱?”
然后他立刻就站起来了:“你等着,我去厨房再给你端一份来。”
不等希灵说话,他咚咚咚的推门跑了出去,结果这一跑跑急了,他一头撞进了陆克渊的怀里。陆克渊刚从外面回来,冻得鼻尖泛红,用冰凉的双手一扶小桐,他逗孩子似的笑了一声:“小子!看路!”
小桐万没想到他会无声无息的迎面走来,很尴尬的后退一步,他低低的咕哝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垂头绕过陆克渊,匆匆的向前跑去了。
陆克渊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推门进了起居室。随手关严了房门,他搓了搓双手,然后走到希灵身后,用手背一贴她的后脖颈。
希灵被他冷得一惊,当即歪了脑袋向旁一躲,又是笑又是叫:“烦人!”
陆克渊微笑着收回手,俯身去看她腿上的账本子:“就不肯享享清福,非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吗?”
希灵一合账本子,扭头笑道:“你别小瞧我这个厂子。”
陆克渊答道:“不就是个作坊嘛!”
“管它是什么,反正现在牌子上写的是工厂,那就算它是工厂。我这个厂子,看着不怎么样,其实也不少赚钱呢!”
陆克渊探头和她贴了贴脸:“你这样要qiáng,我有些惭愧。”
希灵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感觉很凉,便转过身,用两只热手严密的捧住了他的脸:“惭愧什么?你又没用我养。”
陆克渊看着她的眼睛说话:“要qiáng应该是丈夫的事。”
希灵拍了拍他的脸:“你老人家少来这一套,明知道我最怕你对我讲好话,你一讲好话,我就恨不得向你掏心扒肺了。”
说完这话,她抬手向上一指:“知道你现在需要钱,我刚开了一张支票,放在卧室桌子上,你自己拿去兑钱用。放心,那钱都是我做生意积攒下来的,也没全给你,我还有体己呢!”
话音落下,她含笑观察着陆克渊的神qíng。陆克渊笑叹了一声,没有回报她以甜言蜜语,也没有推辞——他越是沉默,她心里越是有了数。
她看出来了,他是不大好意思要太太的辛苦钱,但是此时此刻,他又真需要钱。所以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能是发出一声笑叹。她相信这老狐狸的心是在自己这里的,但是假如此刻拿出钱来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金婉心,那么陆克渊大概也会这么一模一样的对她笑叹一声——没错,心的确是在自己这里的,可惜除了心,他是什么都敢往外给。
理直气壮的,也不管她受得了受不了。
这样一想,希灵忽然感觉自己也是自作自受,一步一步走成了他的知音,以至于没法子再落回凡妇俗女的境界,对他吃醋撒泼。
这时,陆克渊直起身,忽然又问道:“那小子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把他打发回奉天去了吗?”
希灵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哪能说打发就一下子打发走了,再也不让他回来呢?就是让他管工厂,他也得边学边管呀!”
陆克渊不急着坐,围着沙发慢慢的兜圈子:“希灵,我也是从十几岁过来的,他的心思,我也有过,我懂。他如果是手脚不规矩,有些小毛病,那我不念功劳念苦劳,一定不会让你撵他。可他如今是起了邪心——”他隔着茶几转向希灵,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这里要是邪了,往后就不好办了。”
小桐刚坐了许久的火车回天津,身体还没焐热呢,陆克渊就琢磨着要让他走,希灵听在耳中,心中十分的不忿,好像小桐是她的弟弟。她承认小桐是有些个毛病,可他那是不懂事——谁在十四五岁时是懂事的?她十四五岁时还爱何养健爱得死去活来呢!
况且小桐甭管心里怎么想,从来没对她动手动脚过,他根本就还是个别别扭扭的大毛孩子。这么又臭又硬又别扭的大毛孩子,你说他心里邪?
希灵心里不满,但是脸上不露,只撒娇似的一笑:“你啊——小桐再邪,能有金婉心邪?”
陆克渊果然尴尬了:“那不是一回事。”
希灵摇了摇头:“好啦!你别把你太太当成宝贝看了,兴许过几天小桐就找到女朋友了呢!”
希灵和陆克渊在房内一问一答,并没有想到一门之隔的房外,正站着小桐。
小桐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碟子点心和一杯热咖啡。他站得很直,手也很稳,呼吸更是平顺,于是就把房内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到最后,他面无表qíng的转身轻轻走远。然后停住脚步,他原地做了个无声的向后转。
这一回他放重脚步,泼泼洒洒的把咖啡和点心端向起居室,人刚到门口,他就大声喊道:“太太,点心来了!”
第155章 心思(二)
希灵有多爱陆克渊,小桐最清楚。小桐甚至觉得那都不是爱了,简直是有点疯魔了——谁会好端端的给死人做西装买领带?没事的时候还要把那西装领带平摊在chuáng上,细细的看细细的摸?
自己在她面前本来是不必有忌讳的,无话不能说,唯独不能说陆克渊的不是。她不爱听,自己就不说,可是自己不说姓陆的,姓陆倒是说起自己了!
小桐没见过这么歹毒的老家伙,自己是喜欢希灵不假,可是天地良心,他没占过希灵的任何便宜,自己不是那种下作的人!可陆克渊拿自己当什么了?当成登徒子小流氓?他看自己碍眼,可以不看,可凭什么要撺掇希灵把自己发配三千里?
小桐气得手都要发抖,但是咬着嘴唇忍住了,他进屋送了托盘,一句闲话没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他没心思换衣服,仰面朝天的躺在了自己的小chuáng上。
“他容不下我了。”他想。
他还想陆克渊不必亲自的对付自己,只要他能控制希灵就够了。听希灵的意思,是并不想让自己走——没错,就是那个意思。她和他是一起共患难过的,有好些心qíng和意思,都只有他们两个能懂。陆克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希灵懂他。
可单是懂他也没用,他知道,希灵不是陆克渊的对手。有的时候,一个人败给另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力弱一筹,而只是因为爱。希灵爱陆克渊,所以希灵一定会败给陆克渊。为了陆克渊,她是能够牺牲自己的。
小桐按兵不动,但是赶在翌日陆克渊又出门时,他进了小客厅,找到了希灵。
希灵还在兴致勃勃的看那几本账目,见小桐来了,她也不假思索的又问起了工厂qíng况。小桐闷闷的答了几句,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一旁,低声说道:“昨天给你送点心的时候,我听见陆克渊的话了。”
希灵刚才脸上是带着笑的,此刻那笑容也没退去。微微的眯了眼睛看着小桐,她一边等待下文,一边发现小桐又长高了,肩膀了胸膛都已经有些青年的样子了。
小桐又道:“是你告诉他的?”
希灵摇了摇头:“他眼睛毒着呢,还看不透你这种小毛孩子?”
小桐没有反驳,只继续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希灵反问道:“怎么?怕啦?”
小桐答道:“我怕什么?我不怕。我是怕你受委屈。”
希灵哭笑不得了:“傻子!我是受委屈的人吗?”
小桐看了她一眼,然后也微微的笑了一下:“你总说你厉害,那你别撵我走。”
希灵用手指在账本上来回的划,心想自己这是被他将了一军,不过没关系,这点底气,她本来也有。
“谁说我要撵你走?你既没手艺,脾气又坏,离了我gān什么去?”
小桐不服气,但是默然无语,随着她说。
希灵又道:“以后奉天你是要常跑了,只要工厂还办着,你就不能闲。不单是你跑,等天气暖些了,我也是要常回去的。他说他的话,我有我的主意,早在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们有我在、不用怕。到了现在,我也还是这句话——只要有我在,只要你跟着我,那就谁都不用怕!”
小桐追问了一句:“陆克渊我也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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