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个时候……
希灵难熬的把两只手攥成了拳头,指甲快要扎进手心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陆克渊再去找金婉心银婉心,她便连闹的力量都没有了。
陆克渊不是好色的人,但也绝不是听话的丈夫。男人只要有钱有势。八十岁了照样可以找十八岁的红妆。而她呢?她不可能永远年轻,她现在仗着天生的面嫩,可以披挂洋装,扮个招人爱的洋娃娃模样,可是再过五年、再过十年呢?
直着目光盯着地面,希灵尝到了两qíng相悦的苦。如果她不爱陆克渊,或者如果她知道陆克渊不爱自己,那么现在都不会这样两难。可她爱陆克渊,她还知道陆克渊对自己也有qíng,所以她就束手无策,她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希灵自己沉默着想,一直想到晚上,陆克渊一觉睡醒,走了过来。
这回陆克渊没再沉着脸给她下马威,而是若无其事的脱鞋上炕,盘腿在炕桌前坐了下来。果子把晚饭端到了炕桌上。又送进来了一瓶洋酒和两只小玻璃杯。陆克渊拿起酒瓶看了看标签,然后拧开铁皮瓶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希灵倒了一杯。
希灵摇摇头:“我不喝。”
陆克渊把酒杯放到了她手边:“不爱喝就少喝。”
然后他端起饭碗开始吃,自己吃,偶尔也给希灵夹几筷子菜。希灵感觉到他像是对自己好了一点,心里就惴惴的,摸不清他的路数。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陆克渊忽然问道:“哎。想没想我?”
希灵愣了愣,随即反问道:“你想我了吗?”
陆克渊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答道:“废话。”
希灵不说话了,低了头用筷子挑着饭粒,一粒一粒的往嘴里送。陆克渊仰头喝了最后一口酒,然后欠身挪到了她身边。抬手一下一下摸了她的头发,嘴唇凑到她的额角吻了一下,希灵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
“咱俩不该吵架。”他抬手搂了希灵的肩膀,低低的说话:“咱俩吵架,等于自相残杀。”
希灵慢慢的放下筷子,不吃了。
陆克渊顺势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用双臂把她稳妥温暖的环抱在了怀中:“你是我的好太太,我知道。”
希灵偎在他的怀里,暖得几乎要落泪。
陆克渊又道:“咱们是共患难过的夫妻,为了谁伤和气,都不值得。”低头又亲了亲希灵的额头和脸蛋,他把希灵又抱得紧了点:“好孩子,不生气了。”
希灵闭了眼睛,抬手搂住陆克渊的脖子,她觉得自己是搂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这一刻,一切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了,如果她此刻和陆克渊一起坠进火海冰湖里,只要能互相紧紧的抱着,那么也没关系了。
抬起头望着陆克渊,她轻声开了口:“我把这间工厂留给小桐,将来gān得是好还是坏,就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吧!”
陆克渊点了点头:“好。”
然后他凑到希灵耳边,又道:“明天咱们就回家。”
希灵在他的气息中点了点头,同时就感觉十分虚弱,仿佛骨头都被人抽去了一般。
第二天,希灵和小桐做了一番谈话。
小桐一直是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表qíng。听到最后,他眉目不动,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行。”他的笑冷,声音也带着冰碴子,然而很平静:“行,有什么不行的。一分本钱不搭,白得了一家工厂,还附带个大仓库,工人也都是现成的。我是占了大便宜了。”
希灵说道:“你别跟我yīn阳怪气的。”
小桐不言语了,定定的看着她。
希灵不敢直视这大男孩子的眼睛,垂着头又道:“这样对你也好,要不然,你跟着我也是白跟,我有丈夫。”
然后她又说:“我平时怎么打理生意的,你看了一万遍,肯定都记住了。你学我就成。”
片刻之后,小桐一点头:“好,我学你。”
希灵又道:“那往后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联系你了。”
小桐笑了,笑得恶毒:“不,有事也别找我。”
希灵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含了怨,但是没办法,两个之中选一个,她当然选择陆克渊。选都选了,再说什么也都无用了。
“那……”她迟疑着说话:“我走了。”
小桐站起了身:“走吧,不送。”
现在小桐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希灵都不和他计较了。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小桐一眼,她想起了几年前在这铺炕上,她和小小桐守着一盏小油灯算账,算着怎么找生意,怎么多省钱。那时候多苦啊,怀着孩子,没有男人,天再冷风再大,也要带着小小桐东奔西走,像是小姐姐领着小兄弟。
于是,她说了最后一句话:“那时候,多谢你。”
不等小桐回答,她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第181章 好时光(一)
希灵跟着陆克渊上了火车,上火车的时候,她的腕子上多了一副璀璨的镯子。陆克渊拉着她的手走路,他的手大而温暖,她落后一步盯着他的背影看,看他依然风度翩翩,是个有魅力的老花花公子。
不,希灵又想,他不老,他今年才四十三周岁,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壮年。
两人进了包厢,因为已经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协议,而且都很明智的不翻旧账。所以暂时没有吵架的由头。陆克渊躺在小chuáng上,希灵趴在他身上,心qíng也说不上是好是坏——看着陆克渊,应该是好的;可一想起小桐,又变坏了。
爬上去和陆克渊贴了贴脸,她忽然说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陆克渊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好,再给我生个儿子。”
希灵说道:“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想要孩子。”
陆克渊答道:“没当过爹,不知道养儿子是什么滋味,所以不想。等你把儿子给我生出来了,我自然就想了。”
希灵笑了笑,认为陆克渊这话很真实。
夫妇二人回了天津陆公馆。果子得知了内qíng,心里恍惚了一下,但是脸上很平静,一点破绽也不露。而据希灵得知,金婉心果然也真回上海去了。
这一回,她心中清静了。
清静了的希灵变得无所事事——本来奉天的生意一直吊着她的心,她一有机会就要往那里跑,现在好了,她自己一刀把自己和奉天的联系切断了。
没有生意可管了,该报的仇也都报了,所以她连动脑筋使坏的机会都没有了。一身的力气和心术省下来,她很理智的分析了自己当下的生活,认为这是自己一辈子最好的时候:年轻貌美。有钱有闲,内无内忧,外无外患,实在是舒服极了。
但是偶尔她也寂寞,她没有同xing的朋友,虽然她有的是机会去和贵妇阔太太们接触jiāo际,但是她身上似乎是有股子煞气,这股子煞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jīng明的人最能感觉得到。但若说她哪里凶恶,又绝说不出——都夸陆太太长得像个洋娃娃,也都承认陆太太的一颦一笑都甜美可爱,只是阔太太们和她在一起总是无法放松的娱乐,好像她是女界的魔王,随时预备着降下一个雷来。
希灵知道自己不是个可亲的人,平凡的妇女们难和自己做朋友,和自己保持了长久友谊的女子。想一想,竟然只有一个叶东卿。但若说叶东卿是女人,她自己又有点违心。
没了朋友,没了事业,希灵只剩了吃喝玩乐,问题是她不馋,也没什么嗜好,就说她爱陆克渊,可也不能把陆克渊扒光了从早喜欢到晚。于是好日子没过多久。希灵就百无聊赖的寂寞了。
她想生孩子,想再生个心肝宝贝出来,这回她已经扫除了一切障碍仇敌,再不会让孩子历险了。然而生孩子这事有时也靠缘分,不想要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来,如今想要了,它却又很矜持的不肯现身了。
于是这一天,在希灵发现自己又来了月事之后,她很沮丧的撇了撇嘴,冷不丁的想起了玉恒。想的时候她毫无母爱之心,只想:“他倒是活得挺结实。”
正如希灵所想的那样,玉恒活得是很结实,只是他那位姥爷目前自身难保,像是没有jīng力再管他了。
容少珊在一位大官家里当鸟把式,本来当得很好,并且一如既往,很招主人的爱,何养健没有白给他养外孙子的道理,通过容少珊,何养健还和那位大官拉上了关系。
然而鸟把式当到前些天,他忽然被大官的一位姨太太挠了一顿。起初何养健以为他不安分,凭着一张小白脸去调戏了人家,可是后来看着形势,又感觉不像,因为大官并没有惩处容少珊,反倒是把姨太太给揍了一顿。何养健后来才知道自己是把事qíng想反了——容少珊没有勾引姨太太,是姨太太勾引了容少珊,因为勾引未遂,所以姨太太反咬一口兼反挠一手。可是那位大官没信姨太太的谗言,而是信了容少珊的实话,所以容少珊现在搬到大官家里养伤去了,因为大官说他“没心眼儿,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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