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冒着险留下来,只不过是想留住他心中的这些好东西,将来用这些好东西哄着他,让他乖乖的别再胡闹——她比他小了二十多岁,她还得哄着他。
忽然起身换到了陆克渊的chuáng上,她钻进了被窝里去。陆克渊现在已经不敷药了,被褥也都是gān净的,但是被窝里依然有着淡淡的药味。陆克渊侧身面对了她:“脏,蹭你一身的血。”
希灵伸手抱住了他。觉得他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我不嫌你。”
两人这么相拥着睡到了天亮,希灵睁开眼睛时,发现陆克渊已经裹着睡袍下了地。自从拆了石膏之后,他就开始试探着自己走路,腕子和小腿的断骨都愈合得非常好,也或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让他遭双重的罪。拄着手杖回过头,他问希灵:“还不错吧?”
希灵拥着棉被坐起身,眯着一双睡眼看他:“谁给你刮的脸?”
陆克渊答道:“我自己。”
希灵笑了:“臭美!别乱动你的手。”
陆克渊也是一笑——前几天希灵让理发匠过来给他剃了头发,剃得短。两鬓都有些发青,倒是显得他年轻jīng神了。
“没什么事,继续睡吧!”陆克渊告诉她。
希灵不睡了,她素来是不贪吃也不贪睡。一掀棉被下了地,她也走去浴室洗漱更衣。今天她也不能闲着,因为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把陆克渊平平安安的送出天津。卧室的房门有了响动,正在沐浴的希灵侧耳听了听,听出那是医生来给陆克渊打针了,便放了心。
陆克渊现在离不得吗啡针了,这当然是件麻烦事qíng,不过麻烦得很有限。他俩夜里商量过了,等身上的伤再恢复恢复,骨头也长结实了,就拼着再受一场罪,把这吗啡针戒掉。陆克渊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只要这针别人能戒,他就一定也能戒。况且现在还有专门的戒针医院,只要能忍耐,就绝对戒不出人命来。
擦着湿头发走出浴室,她把衣裳穿整齐了,见陆克渊还在地上一瘸一拐的踱步,便bī着他上chuáng休息一会儿。两人正在一问一答的斗嘴,忽然有人在外敲响了房门,希灵听出那是果子的声音,便走去开门问道:“什么事?”
果子向房内看了一眼,然后小声说道:“楼下……何养健来了,要见先生。”
希灵一愣:“他?”
果子又道:“他一个人来的,保镖搜过了他的身,没带手枪。”
陆克渊这时出现在了希灵的身后,问果子道:“谁要见我?”
果子没想到他耳朵这么灵,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希灵料想瞒不住他,索xing告诉他道:“是何养健,大概也是来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你别露面,我下楼去应付他。”
陆克渊一摇头:“不,他来得好,我也正好想要和他谈一谈。”
希灵现在已经摸不清何养健的虚实了,只怕他这一来,又是一场诡计,所以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他见到陆克渊。而陆克渊说道:“他把我炸了个半死,我应该去见见他。况且他敢一个人来,我还不敢下楼和他见一面?笑话!”
他既然这样说了,希灵也就不好再阻拦他。心里砰砰的打着鼓,她关门为陆克渊穿了宽松柔软的衬衫长裤,又在外面系了一件gān净的薄绵睡袍。陆克渊极力的把腰挺直了,看起来倒也恢复了几分往昔的风采。
一手扶着希灵,一手拄着手杖,他慢慢的往外挪,走几步停一停,感觉到希灵在微微的颤抖,他扭头凑到她耳边说道:“别怕,小东西,这是咱们的家。老子一个不高兴,就直接把他扣下来!”
第205章 yīn谋(一)
陆克渊对待仇人,态度素来是两极分化的,要么是极其的狠毒残酷,要么是极其的和蔼可亲,如今他面对了何养健,态度便是和蔼可亲,像是一只鹰隼躲在了暗处,让人看不见他的利嘴尖爪,只露一个暧昧不清的影子。
他和蔼了,何养健却是一本正经的很庄重,是个诚心诚意而又公事公办的态度。起身对着陆克渊微微一躬身,他行了个并不过分的礼,然后开口唤道:“陆先生。”
陆克渊不肯露出弱态,放开希灵的手。他把全身的力气都运到了两条腿上,尽量平稳的绕过沙发,同时对着何养健一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何老弟,你但量不小啊,这个时候,还敢单枪匹马的来见我。”
然后不等何养健落座,他先坐下了,坐得满不在乎,屁股挨到沙发上的时候,他疼了一下,然而脸上神qíng不变。
何养健没有急着坐下去。而是抬头看了希灵一眼,他这一看是很明显的动作,希灵留意到了,陆克渊也留意到了。
然后何养健才坐下来,对着陆克渊说道:“陆先生,你既然看出我的单枪匹马,那么就应该知道,我这一趟来,对你并没有恶意——”说到这里,他想了一下,随即却是又说道:“不,恶意是有的,炸汽车那件事qíng。我也的确参与了。”
希灵和陆克渊都怔了怔,因为感觉凭着何养健的头脑,不该把话说得这样颠三倒四。
“哦。”陆克渊说道:“没想到,你有胆子当面向我承认。”
“但陆先生手下的八爷等人,并不是我杀的。我并不是亡命徒,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和气生财。但陆先生应该知道,我正在和日本人合作,日本人的意见,比我的想法更有分量,换言之,我说了不算。”
话说到这里,希灵和陆克渊更加困惑了。
何养健看出了他们的困惑,所以笑了一下:“陆先生,进入正题吧,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想说一句话——我并不想要你的命,打算到此为止了。”
陆克渊稍稍的皱起了眉毛,发现何养健每一句话都来得出其不意:“到此为止?何老弟,我险些死在了你手里,你说到此为止,我就到此为止了?”
何养健答道:“陆先生,我对你恨归恨,可是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你若是只怪罪我一个人,那可有些不公平。”
陆克渊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背后还有日本人。”
何养健站起了身,像是要走,但在走之前,他扭头望向了希灵:“不,还有你的太太。”
然后他对着陆克渊一点头:“我无意参与你的家务事,言尽于此,告辞了。”
陆克渊飞快的回头看了希灵一眼,随即伸出手杖一敲何养健的小腿:“慢,何老弟,我看出来了,你这一趟,是专门来挑拨离间的。”
何养健回头刚要说话,门口却是跑进一名保镖,对陆克渊说道:“老板,外面……金小姐来了。”
所谓“金小姐”者,自然就是单身女士金婉心。
此言一出,陆克渊还没怎么样,希灵心中先是一惊——何养健刚要走,金婉心就要来了?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qíng?
然后,她发现何养健意味深长的又看了自己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他像是对自己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她没看清楚,但感觉似乎也是意味深长的。
何养健不住的去看希灵,陆克渊也察觉到了,但是他依旧不动声色,只说:“请她进来。”
金婉心很快的走了进来,进门之后一见陆克渊,她二话不说冲上来,抓了他的胳膊就往外拽:“小陆,你跟我走,快走!”
陆克渊身上有伤,禁不住旁人对他动手动脚,连忙把手抽了出来,他看看金婉心又看看何养健,开口问他们道:“你们两个,是约好了过来的吗?”
何养健安然的微笑不语,金婉心却是露出了气急败坏的样子:“小陆,你个傻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和她在一起!”说完这话,她望向希灵,带着哭腔怒道:“你简直就不是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并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怎么忍心对他下那么狠的手?”
希灵晃了一下——她最怕的一幕,还是来了。
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不理会金婉心,只对陆克渊说话:“老陆,你清醒一点,挑拨离间的来了。”
何养健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陆克渊也没反应,唯有金婉心含泪质问道:“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人在做天在看,你敢说你原来没有利用养健吗?养健已经把一切内qíng都告诉我了。”紧接着她转向陆克渊说道:“她早就和你不是一条心了,是她介绍养健和chūn美认识的,她本想利用养健坏掉chūn美的名声,结果养健和chūn美真有了感qíng,她又bī迫养健去向chūn美要钱给她。你还不明白吗?她恨你,你不听她的话,她就要毁掉你!”
陆克渊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他一点头:“我知道她恨我,我这位太太的确是爱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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