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她一回头,却是看到了烧饼。
很意外的瞪着烧饼,她的心里打了鼓。而烧饼跟了她好一阵子,如今大了胆子将她一拍,这回两人打了照面,他认清了她的确是那个毒妇,并且是孤身一人,便是一喜:“嘿嘿嘿,小妹子,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啊!”
希灵心里并不拿烧饼当一回事,但是很怕他在路上对着自己大耍无赖。眼看周围也有行人经过,她便冷着脸说道:“管好你的手,当心我再让你吃一场大亏。”
烧饼冷笑一声:“光天化日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让我吃什么亏!”
希灵答道:“好,你有胆子就跟我走。”她向旁一摆头,故意的催促:“走哇!别怕呀!”
烧饼迟疑了一下,正要答话,冷不防一个打巴掌挟着疾风抽过来,“啪”的一声在他脸上拍出一个炸雷。他慌忙收回手捂了脸,扭头一看,发现自己面前站了几名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抽了他的嘴巴,然而若无其事,对希灵说了话:“肃小姐,有人想见见你,请你跟我们回城一趟吧?”
希灵心中暗叹了一声,也没有徒劳的反抗,只问:“是谁?何养健吗?”
大汉对她也不粗bào、也不客气,有什么说什么:“那边有汽车,请吧!”
希灵没了法子,只好跟着大汉迈了步。临走前她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烧饼,就见烧饼瞠目结舌的捂着脸张着嘴,是个彻底傻了眼的模样。
收回目光转向前方,她一边走,一边狠狠的拽下了自己那两条假辫子。
汽车果然是快,她感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千山万水,可是汽车开了不过片刻,就把她送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位于城内,是希灵住过的那间小院。希灵背着小包袱进了门,迎面看到了何养健。
何养健坐在光chuáng板上,大腿上骑着玉恒。一手揽住了玉恒的腰,他抬头对着希灵一笑:“表妹,你怎么不告而别了?”
希灵把包袱往地上一放,然后坐在了椅子上,满身的虚汗已经打湿了贴身衣裳。她累死了,一坐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只剩了一点说话的力气。
“这么舍不得我?”她反问:“这可真是新鲜,我不缠着你,你反倒缠上我了。”
何养健垂下眼帘放下玉恒:“可见我们之间还是缘分未尽啊!”
玉恒一得了自由,立刻跑到希灵面前,挥了小拳头对她乱打:“打你,坏人,打死你!”
希灵默默忍受着,横竖小孩子也打不坏她。然而她越是没反应,玉恒越以为是自己打得不够好,qíng急之下抓起她的手,他凑上去就咬了一口。这一下子把希灵咬疼了,不假思索的狠狠一甩手,她竟把玉恒搡了个跟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玉恒想哭,可是又不敢哭,扭头看了叔叔一眼,他见叔叔也正盯着自己看,就像得了鼓舞一样,爬起来又冲向了希灵。
希灵被他闹得烦了,运起仅存的一点余力,她伸手掐住了玉恒的脸蛋猛的一拧,拧出了玉恒的一声锐叫。这回希灵一松手,玉恒真哭了,伸着两只小手去找叔叔。
何养健却是笑了,一边笑一边把玉恒拉到身前,给他揉搓脸蛋。这实在是很有意思的场景——斗蛐蛐有什么意思呢?斗jī斗狗又有什么意思呢?表妹和她的亲生儿子斗做一团,才叫有趣!
他真是离不得她和玉恒了,他简直是满怀恶意的爱上了她们母子。抱起玉恒站起来,他对希灵说道:“表妹,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想必也累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
说完这话,他扬长而去。希灵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就见他虽然是走了,可把她捉回来的那几名彪形大汉却是没走,他们晃在院门口,抽起烟说起话来了。
希灵知道,自己要在这间小屋里坐牢了。
第214章 故人(一)
希灵在小院里坐起了牢。
她本以为自己不怕何养健这一手——凭她现在这个身体,让她走她也走不到哪里去,没人看管着她,她也只有蹲在家里的力气。然而如此蹲了十天半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她受不了这样被人圈禁,受不了何养健隔三差五的就像看猴戏一样的过来看自己。她心再冷硬,对待玉恒再没有感qíng,也受不了总听玉恒骂自己是“坏女人”,扬着小拳头要“打死你”。她重新又厌恶了这孩子,可又狠不下心一脚把他踢开,因为自己管生不管养,心里对他终究还是有愧的。
jīng神上的折磨竟然也是这样有力,希灵觉着,自己快要被何养健bī出心病来了。
这一天上午。天气又暖又晴的,她半死不活的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现在她自觉着真是一分的人样都没有了——头发是一把半长的枯糙,脸是惨白的尖嘴猴腮,嘴唇gān裂着口子,一天不喝水也不觉得渴,更不觉得饿。换季的时候,身上的伤格外的有反应,她猴子似的左右挠着手腕,腕子上的疤痕鲜红的,依然没有要褪的意思。
大门开了,这条胡同里专管送水的山东大汉挑着两桶水走了进来。希灵也不动弹,也不看他,眯着眼睛继续晒太阳,结果山东大汉在她身后忽然出了轻轻的声音,居然并不是山东话:“肃小姐?”
希灵心中打了个激灵,但是没有公然的回头,只懒洋洋的从鼻子里低低哼出一声:“嗯?”
然后微微的转过脸,她发现今天送水的人,并非熟识的那位山东汉子。
这人果然是个新来的,挑着水桶不肯放,问希灵水缸在哪里。希灵把他引到厨房里,这回离着院门口有些距离了,那人飞快的小声说道:“吴哥让我们来找你。要救你出去。明天我还来。”
说完这话,他提了水桶往缸里倒水,在哗哗的水声中,希灵愣了一下:“吴哥?”
随机她反应过来:“小桐?”
“对。”
几滴水珠子溅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心思像上了弦似的,开始飞速转动。这时那第二桶水也倒完了,这位伪山东汉子挑起空桶走了出去,留下她站在水缸前,忽然用一只大碗舀了半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真是的,怎么连小桐姓吴都忘了?除了吴凤桐那个小愣头青,这时候谁还能记着她?谁还敢来救她?最想不到的人在她最想不到的时候传来了信息,希灵的手有些哆嗦,又想这要是见了面,他会怎么对我?是不是得往死里笑我骂我?两人好的时候他说话就已经很不中听了,事到如今。还能讲出好的来?
但是,她想,如果自己真能托他的福逃出去,那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认了,都听着。
这么大的天津卫,这么小的一个自己,小桐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大海捞针,才找到了自己?
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伪山东大汉果然又挑着两桶水来了,希灵闻声进了院子,说道:“哎!你顺手给我刷刷水缸,我多给你两毛钱。”
这话说得坦dàng,院内院外的人都听得见,看门的几个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打扫水缸的时候,希灵匆匆的向他讲了一番话,一个说,一个听,非常的痛快,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接下来希灵躲回屋子里,一颗心在腔子里长久的乱跳,跳得她眼前都一阵一阵的发黑。终于又有了一点希望了,她抬起双手用力的搓脸,想要搓出自己的jīng气神来。
到了晚上,她悄悄的跑去后院,开始琢磨着如何翻过这一道院墙。院墙并不算高,但是对于她来讲,已经是不可逾越。她试了又试,结果发现自己是爬也爬不动,跳也跳不动。双手扒着墙头,她心里发急,忽然生出一股子邪火,她手扒墙头脚踩砖fèng,一使劲,硬窜了上去。
然后骑着墙头向外一栽,她直直的落了下去,虽然高度很有限,但她那一身的细骨头全砸在了硬地面上,险些当场摔断了她的气。院外蹲着那位伪山东汉子,已经等了好一阵子,身边还放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放着一堆脏兮兮的被褥。按照两人白天的约定,希灵qiáng挣扎着爬起来往推车上一倒,而那汉子推起推车就走。等到要出胡同口时,希灵已经躲进了那堆被褥之中,抖抖索索的像是害了病,而那汉子走得大步流星,急匆匆的让前方路人快些让开。
于是零星的行人就真让开了,总溜达在胡同周围的几名何氏眼线,也漫不经心的躲了躲。
希灵在那一堆肮脏的被褥中躺了好一会儿,然后换了jiāo通工具,躲进了一辆大马车的柴糙堆里。大马车走得极慢,希灵浑身疼痛,感觉自己是和马粪躺了一个世纪。然而这一回很平安,再没有人半路追上来拦住马车,把她拎回去。
坐完了马车,又坐火车。连着走了好几天,她终于又到了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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