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让玉莲感到恐怖的笑容——希灵的眉眼都是黑压压的yīn冷,唯独两边嘴角向上翘到极致,不像人面,更像人偶的脸。
然后,她开了口:“玉莲,你现在很寂寞,是不是?”
玉莲一挑眉毛:“小老六,你口气不小啊,现在对我连声五姐都不叫了?”
希灵端坐不动,声音低而清晰的继续说道:“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女,怎么会有资格做我的姐姐?你对白子灏是怎么称呼的?叫他少爷,对吧?”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我不是的,我叫他子灏。”
玉莲惊讶的瞪着希灵,简直以为她是让鬼神附了身。一点一点的反应过来,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小崽子乍一看人畜无害,其实她根本不是个善类!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之后,她就要张牙舞爪的抖威风了!
“你这话,敢当着少爷的面说吗?”她qiáng压怒火,不肯立刻发作。
希灵向后一靠,将双手搭上了沙发扶手:“要不要试一试?”
玉莲gān咽了一口气,没说出话来,因为这小崽子忽然笼罩了一身的邪气,她不知道希灵是在yù擒故纵,还是真有胜算。
“试这个没意思。”她说道:“我低贱,我是个妾,你高贵,可你不也是个妾?你连做妾都排不到前头,还是个最小的妾,真不知道你傲个什么劲。”
希灵一仰脸,笑出了两个深酒窝:“没关系,给我一点时间,等你们都走了,我就是最大的了。”
话音落下,她昂首挺胸的站起身,得意洋洋的走出了客厅。
玉莲又惊又怒的盯着她的背影,还是怀疑这小崽子是让什么鬼神附身了。
希灵上楼回了卧室,一扑扑到了大chuáng上。白子灏正是要醒未醒,这时就被她震得“哼”了一声。掀开身上的薄毯子,他晾着自己微微出汗的luǒ体,在说话之前,先伸了一个懒腰——他本来就是个颀长的身材,懒腰一伸,人更长了。
“让你陪我睡,你不睡。”他哈欠连天的说道:“现在又跑上来烦人。”
希灵歪在他身旁,小声说道:“我本来想去花园玩一会儿,可是外面要下雨,五姐还在楼下客厅里,我就又上来了。”
白子灏望向她:“她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希灵垂下了头,用手指去揪毯子边的一根线头:“我有点怕她。”
“怕她gān什么?她欺负你了?”
希灵摇摇头,也躺了下来。
白子灏没有耐xing管女人之间的琐事,用手指碰了碰希灵的长睫毛,他忽然问道:“你怎么不问问何家的事?”
希灵握住了他的手:“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我恨他们。”
白子灏往希灵跟前挪了挪:“我不恨,要不是他们,咱们两个也凑不成一对。”
希灵闭了眼睛,一言不发的往白子灏怀里一钻,心里想的人,却是玉莲。
如她所料,玉莲此刻正在老四美兰的房里,两人正在商量对策。美兰怀疑希灵的背后还有金宝撑腰——或者说,希灵根本就是受了金宝的撺掇。玉莲听了这话,抬手摸着脸上淡淡的红痕,立刻又把金宝重新恨了起来。
玉莲和美兰是要好的,两人都认为自己不能坐以待毙,静等着小婊子和大婊子爬到自己头上来。为今之计,她们决定采取各个击破的方针,先对失宠的大婊子——金宝——开刀。没了金宝做智囊,料想那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婊子也翻不出什么大风làng来。至于老三倩云,一天天不是头疼就是脚疼,病歪歪的,虽然在名义上是金宝的手下,但是不足为惧,可以暂且忽略。
希灵不知道玉莲会如何的回击,也不急于知道。
甚至,都不好奇。
她渐渐多得了一点自由,可以和金宝一起乘坐汽车出门逛逛大街。这一天她们中午出去,下午回来,汽车慢慢的开到公馆大门前,金宝见前方迎面有汽车开来,便问希灵道:“那是不是少爷的汽车?”
希灵摇了摇头:“我认不得。”
这时她们的汽车停了,金宝和希灵一个拉一个的下了车,却见对面的汽车也停了,车门一开,也有人钻了出来。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做英姿飒慡的军装打扮。低头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一抬头,这才发现前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像见了两名女妖似的,他在大太阳下向后一跳:“哎哟!”
他这一跳引得金宝笑出了声音,希灵抬眼看他,发现这人生得眉清目秀,倒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不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美男子似曾相识——但从理智上讲,她也可以确定,自己和他是绝不相识。
这时,门内有个听差迎了出来,对着那军官笑道:“容副官来啦?是接少爷回大帅府的吧?少爷刚起,你进来等着吧!”
容副官当即跟着那名听差走了进去,而这时希灵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看这男人眼熟,这男人长得有点像容秀!
容秀只说自己有个爹,可没说自己还有当兵的兄弟。希灵对这男人兴趣不大,只是想起容秀,她忽然感觉自己应该把那个丫头弄过来。
她需要一个帮手。
第24章 女子(二)
希灵跟着金宝进入楼内,白子灏还没露面,希灵放缓脚步落了后,忽然趁着金宝不备,她拐进了大客厅里。
客厅里没旁人,就只有她和容副官。容副官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没看出她是个什么身份,而希灵开口问道:“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容秀的姑娘吗?”
容副官立时瞪大了眼睛:“容——你认识我家秀儿?”
此言一出,希灵也吃惊了:“你家——秀儿?”
容副官明显是激动了:“我家姑娘就叫容秀,十七了,能有这么高——”他抬手在自己耳朵下面比划了一下:“小苹果脸儿,挺好看的一个丫头。”
希灵试探着反问:“你……是她什么人?”
容副官抬手一摘军帽,原来已经急得冒了汗:“我是她爹啊!”
希灵听闻此言,险些把两只黑眼珠子瞪出眼眶:“你——她——你不是被坏人掳走了吗?”
容副官抬袖子一抹热汗:“不是!掳走我的不是坏人,当时我才是坏人!”
希灵和容副官jiāo谈了不到两分钟,然而被容副官说了个心乱如麻:“那你怎么——”
话到此处,客厅门口响起了一声bào喝:“嗨!容少珊,你跟我家小老六唠什么呢?”
希灵闻声回头,见白子灏裹着睡袍怒目而立,心里就想这人还是个醋坛子。
三言两语过后,白子灏的醋意消失无踪,而容少珊念女心切,当即向希灵jiāo代了自己这几个月所经历的一切奇遇。
原来,他当初上山当土匪,并不是一时发疯,而是欠了那土匪头目的一笔赌债。债,他是绝对还不上的,让他买了女儿换钱,他又坚决不肯。土匪头目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索xing把他绑上了山。结果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头目和他谈得一团和气,gān脆邀他入了伙。
头目盛qíng邀请,容少珊不敢不从,并且被迫拿起一柄长刀,随着同伙们开始下山“gān活”。没想到,他第一次“gān活”,就遇上了一支全副武装的商队。同伙们一见商队亮出了长枪短pào,当即一哄而散奔回山中,唯有容少珊双股战战的留在原地,不知该往何处逃窜。而那商队正缺少人手赶大骡子车,见容少珊手脚齐全,似乎也不是白痴,就夺下他的长刀,塞给他一根鞭子,推推搡搡的把他带走了——他不想走,不走不行。商队保镖出了手,一巴掌就把他扇上了路。
容少珊活到三十岁,除了玩,其余本领一概没有。让他赶骡子车,他说自己怕骡子,只敢坐车,不敢赶车;让他gān力气活,他胳膊软腿软,也真是没力气。商队老板没想到自己捡回来一个活废物,对着废物研究了半天,老板忽然发现他也有长处——他识文断字。
于是容少珊摇身一变,成了商队里的账房先生,不用花心思算账,只要按照吩咐一笔一笔的记账即可。而商队押运着上百车的烟土进入京津,容先生就夹着个大账簿,跟随老板前往了白大帅府邸。
容少珊并不知道白大帅是何方神圣,老板在花园里和白大帅做秘密的jiāo谈,他在一旁无所事事久了,一时走神,竟在花糙丛中捉起了蟋蟀。白大帅和老板都站到他身后了,他还浑然无觉,撅着屁股在糙丛中东一扑西一扑。末了双手捂着个蟋蟀站起身,他一转身,险些一头撞上了白大帅。白大帅背着手,和他面面相觑的一起愣了愣,而他吓得寒毛直竖,下意识的把手伸向了白大帅,结结巴巴的说道:“是个红、红头,挺好的,给、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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