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嗯”了一声,又想起自己偷ròu时的窘态,面皮再次红了一红。
“我早就学会视而不见,所以,随他去吧。”望舒扭头望向窗外,视界中一片白雪皑皑,反she着耀目的光芒。
家里仆人一直认为花容月是自家小姐在出诊时偶遇,行善为他疗伤,借此相识并相知的柔美青年。
小狐狸容貌艳丽无双,待人温和有礼,迅速博得大家好感,之后在闲聊时问及小狐狸家住何方时,容月十分坦诚回答自己成年已被父母赶出门来,目前无家可归。
众人一阵唏嘘。
狐狸是多聪明灵巧的动物,在几次往来,和望舒同进同出,在大家部分同qíng越加暧昧的笑容中,迅速理解自己已然被内定认作许望舒小姐的上门女婿,由此小小志得意满一阵。
活了五百年,下山之前从不曾遇见过人,却总在爹娘带着些憧憬的表qíng中听了太多人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恩怨的故事。
如今他喜欢上了一位大度送他食物的年轻姑娘,虽然她始终没有任何表态,小狐狸不停安慰自己说没拒绝就等同于默认,反正他的时间比她多了太多。他也不过是想一门心思陪在她身边——他们狐狸承诺相守一生不需要聘礼不需要嫁妆,更没有为堵住他人嘴巴锁住自己半生的那一纸薄薄婚书。
对她而言,小狐狸不曾沾染人类尘世之中的种种yīn暗。
言谈举止坦dàng率真,不遮不掩,他的心思明白无误的表达出来的时候,她不是不曾心动。
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长夜寂寞,习惯了自力更生,但当这个纯净雄xing小妖jīng主动接近他,她破天荒的不觉得厌烦。
她甚至惊讶自己当初会心血来cháo用一块腊ròu诱惑他待在自己身边。
一起吃过晚饭,她晃悠回屋,小狐狸跟进门去。
绕着房间一圈,左嗅嗅右闻闻,又做了个法术,她塞给他一包ròugān,小狐狸开心不已的离开。
她吩咐小丫头准备热水,在书房整理书册虽然有容月帮衬,也难免爬上爬下,出了身汗,沾了不少灰尘,需要好好泡个澡,顺便放松身体jīng神。
等她拿了皂角膏再回到自己的卧房时,一片水汽升腾中,一个luǒ着上身,长发垂直胸前的高挑男子单手扒着木桶边缘,另一手托着下巴,因为背着光,他的容貌她看得不甚清楚。
她呆了几秒,抱着脑袋冲出门去。
在院子里,飒飒寒风在耳边呼啸,她反复进行着自我心理建设:回去回去。
再次面对高大“黑影”,她还算平静,“这里……是我家。”
“望舒,”这个分明是那条白蛇的嗓音,“可以帮我找件衣裳来么?”
她只好转头再次跑开。
再回去时手里拿了给小狐狸准备的新衣,“我不是侍女。”
“他”似乎带着几分笑意,“我也不认为你是。”
她抓了件厚实的袍子,直接跑出自家院子。
顺着山道不需走太远,有个石dòng,她提着灯笼,轻唤,“容月。”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阵窸窣摩擦声响,纯白九尾狐狸出现在dòng口。
她放下灯笼,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小白球拼命向她怀里拱了拱,大眼睛里似乎含着些泪水。
“怎么变回原形了?”
“法术反噬。没关系,”他抬头舔舔她的下巴,“明天就能恢复人身,望舒你不要担心。”
脸颊抵住小狐狸的额头,腾出一只手捡起灯笼,“咱们回去。”
本来预计家中再次凭空多出个男子,会jī飞狗跳地动山摇,谁知院子里平静如昔。
径直走回卧房,木桶早已不见,怀中容月忽然警觉,耳朵竖起。
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脊背直窜上来,身后房门咔哒一声合紧,耳边响起白蛇的声音,“望舒。”
她猛然扭头,正对上一张难以言喻的jīng致容貌——许望舒心中评价男子相貌只分“顺眼”和“不顺眼”两类,而眼前这个男人,当然属于“顺眼”类别,非常顺眼。
他又低声唤了一次“望舒”。脸上的失望并无丝毫隐瞒之意,“我是行舒,白行舒。”
她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心乱了一拍。
“你又把我忘了。”男子冷眼看向她怀中容月,“月老的红线,即使双方横跨人、妖两界,你们也能相遇。可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总会再想起我的。”他眯起眼睛,黑色的眸子里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她忽然撒手,容月落地。
从领口下拎出自出生便时刻不离身的古怪吊坠——漆黑如墨,光洁温润,这块圆形墨玉在光下闪烁的却是金色的光芒——与白行舒的眸子一样。
“这个是你的?”她问,“驱虫避毒,不破不碎,自小便被灵媒断言说我灵力非同寻常,容月也看不出异常的东西……”
“内丹。只是一部分,我的内丹。”
“你修炼了多少年?”
“几千年。”
容月昂头左看右看。满是不安。
“前世,我是你的恋人?”
他笑着点头。却看不出一点欣慰。
“普天之大,莫有比一个qíng字更能让人放不下的了。”她忽然想起爹那一叠叠洇透泪水专写给娘的信札。
她蹲下,摸摸小狐狸的头,“容月,对不起,我想我等到了我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个人。”
小狐狸还不能变成人形,只能用嘴咬住她的裙摆,死死不放。
“容月,我要替我爹为我娘讨个公道。”她抬头,“行舒,你会帮我。”
白蛇化作人形,不改yīn冷本xing,闻言眸子流光一闪,“自然。几世之前,你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望舒,你我同行,万水千山,路途迢迢,”他忽然一笑,“在这之前,你总需要一个夫君。”
容月奔过去,不要命的咬住白蛇脚踝。他眉也不皱,还未来得及扬手兴起一阵大风卷走小狐狸之时,她迈出一大步,抱回容月,正色道,“我缺跟班。不缺夫君。”
许望舒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第三天便已收拾打点好一切,在家中仆人们的婆娑泪眼中,与白行舒离开生活了十一年的古镇。
小狐狸花容月在第二天便悄无声息的消失。
她选择了一只法力更深厚的白蛇助己报仇,深深的伤害了容月那颗晶亮易碎的小狐心。
与她在指尖有不可见的红线相连,容月残存最后的一点的希望,被她最后的“跟班”那句悄悄点燃。
她想靠自己的力量查清爹娘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白行舒相当于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超级保镖。
只靠车马或者步行,因此第二天傍晚只到达临镇。
在客栈的大厅里与白行舒安静对坐吃饭。
白蛇吃素,这点她虽然惊诧无比,却也没表露在外面。毕竟素菜比ròu食便宜太多。
呼啦啦一阵闹腾,忽然窜出来一位脑门上长着ròu瘤油头粉面形容猥琐的花花恶少,身后跟着一群虚张声势的狗奴才。
扫视整个大厅,视线定格在她们二人这桌,恶少扬手一指,“好美貌的一位小公子,跟着大爷,保准后半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噎了下。
对面安坐着的白行舒。她看起来十分顺眼的白行舒。
一路上男男女女瞧见他,总要愣上一愣,羞上一羞的白行舒。
……好一位美貌的小公子。
萌狐花容月
白行舒面不改色,一副稳如泰山的淡定冷静模样。
冲她安抚一笑,悠然放下筷子,起立转身,优雅拱手施礼,“这位公子,”又面有难色的望向她,“妹妹在此,可否为在下留些颜面,”一扬手指向门外,“换个地方如何?”
猥琐恶少为行舒主动上道略略惊讶,随后便不可抑止的喜上眉梢,“你说哪里便是哪里?”
行舒笑笑,稳步出门,恶少一溜烟的跟了上去。
周围食客最先是统一的默然。后来便是一片低低的惋惜之声,“多俊的小哥儿只怕是糟蹋了”,“可怜一对儿小鸳鸯”,“真是造孽,人家家大业大欺负外乡人”,“全是为了护着妹妹”,一句句的清清楚楚窜进她的耳朵。
——他是千年蛇jīng。他应该可以对付。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
右手不由颤抖,直到一枝竹筷“啪嗒”清脆一声,落到地面。
她摸摸怀中防身用的毒药,咬咬牙,飞一般的跑出门。
问了在客栈门口摆摊的小贩,径直向右边小巷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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