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正坐在落满尘土的泥胎底座处,听见白蛇的话,满腹迟疑,摸不着头脑。
忽然眼前飘过来一位姑娘,泫然yù泣,“公子,小姐,妾身离不开这座庙。”
望舒抬眼望去,这姑娘颈上赫然十个黑紫指痕。
明天的约会 上
少女反复用细长的手指抹着眼睛,仿佛要抚掉那根本不曾存在的泪滴。
望舒自小在太白山山脚下长大,灵异仙怪之事,只耳闻不曾目睹,也积累了不少。
活了整整十八年,可公狐狸jīng花容月和蛇jīng白行舒却是她亲眼见过的唯二两只妖怪。
这二人自始至终对她满是和气温柔,她便先入为主的认为眼前这位鬼姑娘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事实上也是如此,伤感过后的鬼姑娘现今便静静的站在她面前,面上带着些浅浅的笑意。
只这一个“妾身”,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位鬼姑娘生前已经成婚。可她的发型妆容和衣着打扮又明显是待嫁款式。
白行舒一绺青烟般飘至她眼前,摸摸自己“寸糙不生”的下巴,审视鬼姑娘半天,“可惜,你也只得这点灵力。”
鬼姑娘倒是不以为意,“奴家死了二十年,尸身便埋在后院那口枯井里,上面又压了数块青石。”
望舒起身,在白行舒身后问,“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身故,为何不去投胎,却还守在这里,莫非是心愿未了?”
“正是。”鬼姑娘笑得凄然,“我死那年,此处便已香火不复。兼之我……心愿未了,不肯离开,”又一扬手,身边赫然燃气两团荧荧青绿色鬼火,在夜幕下分外鲜明,“如此,远近乡人便无人再敢靠近。”
白行舒之前寻了枯木树枝,确认鬼姑娘并无他意,在向望舒“娓娓道来”之际,转身继续兢兢业业的甘做贤夫,在房子中央燃起一堆篝火,又凭空变出张大chuáng,上面褥席被枕齐备,清俊纤细青年坐在chuáng沿,冲着她安然微笑。
望舒有一刻的目瞪口呆。虽然短暂,但被白行舒敏锐的捕获。
他自然不掩得意之qíng。
鬼姑娘幽幽一声,“姑娘,他虽与你人妖殊途,可叹这份真心实在难得。”
白行舒闻言,笑得越发灿烂。
望舒转头,心说你化身为鬼也懂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之真理,立即岔开话题,陈恳问道,“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
“姑娘,我离不开这里,只求二位前行数里,在镇上寻个唤作王筠的书生。”
“他是你的qíng郎?”
“我与他已经私定终身。只想请姑娘帮我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二十年过后,若他另娶他人,早已生子,非富即贵,再合家幸福,可你只想知道这个负心男子他过得好不好?”
“不,”鬼姑娘掩面低声,“并非是王郎负我。姑娘只要看他过得是否安好,烦劳你再转告于我,我便可放心奔赴huáng泉路。”
白行舒忽然上前,轻轻扯住望舒衣袖,抢在她前面开口,“我们答应你便是。”
鬼姑娘抬头定睛,“想来大仙必不食言。”指向大门处角落,“与王郎约好出逃时,身上还有些散碎银两,偷藏于彼处,若事成,无以为报,以此略作薄礼聊表心意。”说毕,深深一福,衣袂飘舞,转眼消失不见。
“去京城也要经过镇上,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联想起住店时,白行舒死活坚持节约为上,望舒皱着眉毛,“看不出你还这么爱财。”
他端着下巴若有所思,“望舒,此事恐怕不那么简单。明明是不得超生的厉鬼,你可曾感受到她有一丝一毫的怨念?”
第二天一早,她起chuáng借着山后山泉梳洗时,天空被一抹赤色光芒贯穿,周边还散着五彩光华,其后,慢慢聚拢成一只火红色凤凰,落于她眼前,一阵耀眼光芒散去,高挑红衣美男子款款而来,打量她甚久,才道,“转了几世,也还是这么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行舒,你究竟看上她哪里?”
望舒回头,正瞧见白行舒仍旧是那身白衣,站在她身后柔声唤道,“羲和。”
她深吸口气,指指面前红衣男子,“这就是当时那只追你的母jī?如今几千年修炼,终于化身成了一只公凤凰?”特地在“公”字上加了重音,“真是可喜可贺。”说完,捡了手巾,扭头走开。
“行舒,她怎么还这么不饶人……你,明知我一直都说不过她,也不主持下公道?”
望舒只听到身后匆匆跟来的脚步声。
“行舒,”这回是浓浓的哀怨qiáng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你又吃醋了。”
望舒踏进破庙大门,鬼姑娘忽然现身,直勾勾的望着门外红衣羲和,“凤凰,我居然见到了凤凰。”
她白了一眼欣欣然几乎雀跃的鬼姑娘,抖了抖手中的手巾,“白公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蛇君扶额,“每一世都要解释一回。望舒,我和月老结过仇,老儿法术灵力都不能拿我如何,便在姻缘上为难于我。这世和上一世,望舒你是和那条九尾白狐指上连了红线。再上一世……”
望舒绝对是个聪明姑娘,见蛇君yù言又止,立即联系到骚包凤凰那句“你又吃醋”,当下接话道,“再上一世,莫非是和这只凤凰?”
蛇君一声无奈长叹,“正是。无耻月老老儿偷偷在你们之间扯上红线,羲和看你的眼神便立时不对。”
她背后一阵凉意顺着脊椎急速上窜,“老实说,这一世我看他的眼神才叫‘不对’。”
因为望舒并不怎么欣赏羲和这种雌雄莫辩的人妖长相。
“望舒,羲和没什么恶意。当年他还是一只毛没长全的小凤凰,从天庭落到人界,运气不好,直接摔进海里——凤凰又不识水xing,正巧我从空中路过,顺手将他救下。”
蛇君话说到这里,被烟一样飘进门来的凤凰羲和打断。
红衣绝美青年凑近望舒,又是一阵令人极为不慡的上下审视目光,不慌不忙的下了结论,“嗯,你还是作女人稍微顺眼些。”
望舒怒从心起,挑着眉毛盯着凤凰,只觉得他长至垂地的柔顺黑发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金光。
她抬手,迅雷不及掩耳,揪下一根,捏在手里仔细观察。
凤凰皱眉,“会秃的,你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喜欢的话,我可以亲自拔给你嘛。”
话音刚落,望舒手中长发尾端迸出耀眼火焰,沿着头发瞬间划过,光芒过后,她手中只剩一根边缘泛着五彩光华的绚丽羽毛。
她盯着手中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由衷赞叹,“真漂亮。”
红衣凤凰面有得色。
她眨眨眼睛又道,“这是尾翎?羲和仙君,你的……原来是长在脑袋上,失敬失敬。”
羲和“嗷”的一声,整个人卷着股劲风,迅速消失不见。
她把这根羽毛递给双眼还在冒光的鬼姑娘,扭头切齿对白行舒,“出口伤‘凤’,我很抱歉;不过和他牵过红线,我更遗憾。”
蛇君大笑,“收拾收拾,我们出发吧。”
所有的行李都在白行舒身上。
一个身材高挑纤细容颜白皙清秀背着箱子的白衣良家青年,眉目间满是温柔,边走边和身边婉约窈窕女子不时低语,这个场景犹如一幅细腻jīng致人物工笔,一路上羡煞旁人。
不过围观群众若是听见他们二人jiāo谈的内容,恐怕会更加群qíng激奋。
话说,蛇君救下落汤凤凰还是在大约四千多年以前。
羲和亲爹亲妈捡回试飞失事还有命在的宝贝儿子,狂喜之余,极有风度和诚意的向蛇君白行舒表达了谢意,并在若gān年一度的各路神仙汇聚一堂的王母娘娘的仙桃party上,添油加醋的向玉帝夫妇介绍了儿子生还的奇迹,还不忘称赞蛇君谦虚态度和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传统美德。
玉帝可是个职业经理人,神仙们的总boss,听了八卦总要习惯xing深度挖掘出点别的什么,由是掐指一算:呦嗬,蛇君白行舒修行两千年有余,法力上乘,长得不错,qíng种,正直,还很低调。
玉帝爱才可是出了名了。有些类似收集癖,不过人家玉帝喜欢私藏的可是形形色色的人才。
所以白行舒这样的哪还能让他在人界自由职业呢,当然是要招进门来,再拨个公务员名额,给他打上“已收藏”标签,这才能充分满足玉帝先生的自我成就感。
于是party散了之后,玉帝一扬手,把太白金星叫了过来,吩咐:你去人力资源部,拿个天庭所有空缺职位表格,下界给他看看,若是他肯来面试,你就说工资待遇都好商量。他若是提出住房和户籍问题,也可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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