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立即泄了气,眼睛上泛着点水汽,赶忙低下头来,再不言语。
全家人都在偷笑。
唯独行舒猛然动了心事:泰山大人之前一直连名带姓唤他,远不如这样称呼“容月”亲近,又虑及自己“布衣”飞升,在天庭几千年已经留心结jiāo各路神仙,也拥有像九暄、羲和、泰平这样的好兄弟,却终是不及花容月父母在天界的威望。
若是帝君想为女儿安排一个门当户对好姻缘,自己便再无希望。想到这里,一时心下恻然。
望舒察觉身侧夫君的不同寻常,腾出手来夹了枚卤蛋丢在白白面前的小碟中。
行舒忍不住破“怨”为笑。
全家人默契感慨:谁疼谁就别说了。
只不过这回,失落的换成了小狐狸。
散席,麒麟主动要去洗碗。凤凰同为避祸,跟去厨房。
其余抱着“不关己事”念头的闲杂人等就凑在一处,捧着茶碗,坐等看八卦好戏上演。
帝君看来一点都不想吊足广大围观群众的胃口,接过女婿亲手奉上的茶碗,啜了口茶,撂在案上,只听一声“咔哒”,好似那说书用的醒木桌上往一拍,“容月,我与你父母都是旧识。可想娶走我的掌上明珠,你成了仙再来。”
小狐狸蹭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帝君,我如今已有五百年道行,依长生帝君所言,快则几十年,慢则上百年,我就可飞升位列仙班。”
“我女儿还是人身,她寿命几何?你还想她为你守身如玉不成?”
望舒偷笑:父亲啊,成仙才能娶我可是你给出的前提啊。
容月兀自辩解,“当然不是…… 我是说下辈子,望舒,”他盯住心上人,“能给我机会。”
神仙爹爹依旧面无表qíng,“既然你许得是来生,这世望舒已经嫁作人妇,你又何必总来纠缠?”
小狐狸一时语塞。
神仙爹爹起身,一掌袭向容月额头,小狐狸承受不住这股劲风,跌坐在地。
“你的心智修为都还差得远。回去用心修行。莫要辜负你爹娘期待。”
容月颓然爬起,向东华帝君行了礼,又瞧了瞧望舒,抬首抹了抹眼角,一声不吭,转身腾云而去。
“呀,又哭了。”青岩望着天空中逐渐暗淡的那道白光,拉了拉九暄的手,“总有种欺负年幼弟弟的内疚啊。”
即便帝君在场,九暄头一回毫不忌讳,“你若是能少说些男女qíng事给泰平,也少去鼓励他学而时习之,刚刚的话兴许还有那么点说服力。”
神仙爹爹回了座位,端起茶碗,“我可是白送了他五百年道行。也省得花家二位仙君找到这里哭诉我没善待他们的宝贝儿子。”
“父亲,莫非容月爹娘求qíng还求到你这来了么?”
“可不是,我恢复神力,才回天庭随便逛逛,他们就找上来对我念叨个没完。”
“可怜天下父母心。”望舒只得由衷叹道。
“谁可怜我来?我也只你一个女儿。他家儿子想怎样便能怎样了么。”
“一涉及到女儿qíng事,一向超脱宽容的神仙父亲也一样小肚jī肠嘛。”
帝君闻言,瞪着眼睛,“七公主爱上人间毫无慧根的小伙子,玉帝他不也气得几天没吃下饭么?”
莫非是董永与七仙女么?望舒又来了兴致,“最后呢?”
“由着他们去了。”
“人间可是盛传玉帝……棒打鸳鸯。”
“打是打了,可只吓唬了几回,他自己倒先受不了了。后来那孩子升仙了,玉帝和我讲,他这么久都没见过笨成这样的,也不知道七姑娘看上他哪儿。”
望舒与平阳头回听说这故事,不由面面相觑。
白白可惜又多了心,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安寝时间,平阳、望舒和青岩一同去梳洗。
泰山大人特地叫住女婿,“行舒。我大概让你误会了什么。”
白白深深一揖,“帝君。”
“你是我女儿选中的。”神仙爹爹言毕,径自走开。
望舒正坐在屋里梳头发,行舒冲进门来,一扑一搂,顺势躺倒在地上,还不忘小心用自己的身体垫在她身下。
望舒爬起来,从头上拔下梳子,戳戳白白脑门,“你怎么了?”
“我很开心。”
“嗯?”
“最起码,我肯定咱们这一世能相守到老。”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全家吃过早饭,青岩才匆匆赶来。
在院中特地截住帝君,青岩从怀里摸出她的幼弟,献宝一样,双手扣住小狐狸的前爪和肩膀,还在东华帝君面前晃了晃,“求帝君看看我家三弟资质如何?”
青涵在大神面前瑟瑟发抖,白色绒毛迎风摇摆,长长的尾巴蜷缩着还一直颤个不停。
“下等。”
只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让青岩长叹一声,不免沮丧,“他竟能被一个走街串巷的神棍打回原形。我也不能总是赶去救他。人见人欺,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望舒听说,凑过来,先不厚道的笑了,“习惯就好。对了,父亲,能不能摸摸他?我担保他不敢咬您,不然我就炖了他。”
神仙爹爹深吸口气,抚了抚小狐狸额头的细毛,“也送你五百年修为吧。”
青岩、望舒喜上眉梢。
正在此时,平阳公主忽然跳出来,扯着神仙爹爹胳膊,“重华哥哥,我们出去逛逛?你好久都没像以前那样偷偷带我出去玩了?”
他瞧瞧自己妹妹,又抬头看了看天——一望无垠的碧蓝,天气好得让人彻底没了脾气,便柔声道,“咱们走吧。”
平阳公主雀跃不已,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挽住“重华哥哥”的左臂,出门。
“能做你们龙族王子们qíng人或者妻子的,果真内心都不是一般的qiáng悍。”
九暄放下手中毛笔,冲着凤凰露出抹可疑的微笑,“你要相信我们的眼光。”
小狐狸在地上转了几圈,平白得了功力也不见他有什么欣喜。
大概最近几位上仙被空降的帝君jīng神压榨得太狠,在他终于出门之后,气场全开,小狐狸仍旧承受不住。
加上昨天一夜疲于奔命,如今甚至难以变回人身,又连个睡觉的角落都寻不着,便在院子中呜咽哀怨甚久。
想了半天,才又跑回望舒和青岩身边,抬着脑袋,只用后蹄支撑,前腿张开,还拼命摇着尾巴,瞪着黑漆漆的大眼满怀期待,“望舒,抱。”
青岩笑着解释,“你摸过他全身了不是?反正破罐破摔了嘛。”
这种gān净且毛茸茸暖烘烘的小狐狸趴在腿上,根本是种享受,望舒岂有拒绝之理。
青涵更有快速入睡神功,心中恢复安宁,不消片刻就坠入梦乡。
“仲晨公gān去了。”
“我说今早就没瞧见人影,还得姨母寂寞拉了父亲出门消磨时间。”望舒摸摸腿上毛团,回道。
“贵妃娘娘找过我几次麻烦。她在我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折磨我那兄弟去了。”
“你不担心?”
“贵妃的咒术和我兄弟们的xing命连结在一起。她不死,兄弟们也无大碍。何况,这本身就是他们的劫数。”
望舒点头。
“其实我倒是能理解贵妃娘娘如此愤恨平阳公主——因为仲晨到来,那个曾经灿烂开朗的公主又回来了。和爱人心心相依,活脱脱就是当年自己因为爱而盲目愚蠢轻信的模样。”
“我记得她和重洛叔叔相好,嫁给父亲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据父亲说,他甚至不曾碰过她。”
“可那孩子还是没了。她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心爱的皇帝相公却一直爱着平阳公主,当然了,这日积月累的恨已经足够把最初的爱都烧成了灰。”
望舒抬眼,“青岩,你想说什么?”
“她该孤注一掷了吧。”
望舒闭上眼睛,只感觉身周气息流动方向不再如平常一般杂乱,而是汇作一股向皇宫方向而去。她随后睁眼,又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咱们确实没什么好怕。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点。”
“诶?”
“贵妃娘娘曾说过平阳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还不知珍惜。她嫉妒着且怨恨着。其实,她太钻牛角尖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都是由血泪换来的。当年平阳公主落水可是替皇上受过,这次受寒……后半生再难作母亲了。所以皇上能把面首一批批往她府里送,只为她能开心点吧。从这点上说,你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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