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城内城外俱都风平làng静,但总给人一种无形的沉闷威压。
无论皇帝还是南王,彼此都知道距离结局已经越来越近,这只不过是bào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回禀陛下,几个逃脱的兵士确实全死了。”
“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开华帝还是有些恼的。
“传回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的,没活口。”
孟明远站在朝班内,心说:有活口就怪了,在里面有牵扯的人都不会是泛泛之辈,碾死几个小啰喽轻易之极。
开华帝看向丞相的方向,“孟卿,看来南王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留活口了。”
孟明远出列,恭声道:“臣以为然。”南王这下非死不可了,新帝愈是想留活口,那些人的动作就会越加速,他们都不是一个人,身后周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一门一户的事,牵扯到家族大业,那些人心狠手辣的程度不亚于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所以说,bī狗跳墙从来不是明智之举。
当然,有时候该bī还是要bī一下的,火候掌握的问题罢了。
“南王虽背离父母兄弟姊妹,但毕竟是皇家一脉,圣上有血脉之qíng,乃我朝百姓之福,南王之幸。”
卧艹,丞相这话说得真虚伪。
百官中有人心下对丞相很有不齿,丞相这人无论才智心计都让人认同,但就是他有时那副谄媚于上的言辞很失文臣风骨,真不知道他那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也有官员认为,丞相毕竟宅心仁厚,时刻替圣上分忧。
还有官员认为,丞相这厮不定挖了多大的坑等着南王往里跳呢。
……
总之,殿上百官心中各有计较,一不而是。
当然,那些也都不关孟丞相的事,他只做自己该做的,对自己有利的,能顺便再坑别人一把那自然是最好了,不能的话其实他也没什么损失。
人嘛,知足常乐!
“报,边关急报。”
殿下突如其来的一声唱喝,让殿内君臣齐齐心头一凛。
他们最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吗?
“宣,快宣。”开华帝的眉头不由蹙紧,初登帝位便诸事不顺,这让他心中着实的愤懑。
来报的信役一身风尘,甚至衣服上还带了血污,一进殿便扑跪于地,声音透着一股缺水的斯哑,“报,突厥大军二十万叩关,边关告急。”
“兵部。”开华帝bào怒。
兵部尚书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伏身于地瑟瑟发抖,“臣……臣在……”
一看这兵部尚书的熊样儿,开华帝更是怒不可遏,“这便是朕的大臣们为朕举荐的人才?”亏他也是出身五姓大族,简直是不堪入目,这些世家大族明明已经腐朽不堪,却偏偏还盲目自大,简直……百官跟接受到同一指令一下,全部跪下了。
于是,没跪的那个就一下子鹤立jī群了。
开华帝看过去,龙目湛湛。
孟明远抿抿唇,gān巴巴地道:“臣其实只是跪慢了,圣上莫怒,臣这就跪了。”他咋地也不是土著啊,有时候对他们这个时代人的统一指令难免接收上会有些信号不太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不少大臣真的就喷笑了,丞相大人确定自己不是存心的?
“你给朕站着。”
“诺。”好吧,皇帝最大,站着就站着,膝盖不受累。
“当初兵部尚书的任命你也是点了头的。”
孟明远便道:“圣上,臣以为五姓大家,族下子弟俱是良才,毕竟这是世人皆知的事,臣哪里却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见是臣把大家们想得太过美好了,这是臣人生阅历太浅,理所当然地从众导致的,可殿上百官比臣资历深,阅厉深者众,圣上若只重责于臣,臣冤。”
母亲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丞相这货竟然还在坑人啊?丞相可是百官之首,他现在不是应该着急于问明边关具体qíng形吗?
报信的信差心里也很着急,也更加恼怒,觉得这年轻的官员实在太不知轻重缓急,不思为国家社稷着想。
可,突然瞥到那年轻官员的一身紫袍,猛然想到了这是他们的丞相大人啊……有这样的丞相,真的是国之幸吗?
“孟明远——”开华帝真心怒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不紧不慢地拖?
孟明远没趣地低头转身,看向信使,“说说边关的qíng况吧,是不是已经破关了?”
信使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丞相这确定不是乌鸦嘴?
“小的回京报信时尚无。”
“当时qíng形如何?突厥那二十万大军是只陈兵一处关隘?还是边关线上处处开花?”
“几处关隘俱受攻击。”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附近郡县可有救援?”
信使沉默下去。
孟丞相懂了,很gān脆地道:“突厥边关线上不曾救援之县郡吏部马上核实人员名单,举荐新的接任人员,即刻马上去办。”
“户部。”
户部尚书应声道:“老臣在。”
☆、60公子风流
“赶紧写信给你们族长,范阳卢氏要不要重拾往日的辉煌就看他们会不会把握时机了,无论文治还是武功,这都是机遇。”
户部尚书抬头看着丞相。
孟明远淡定地回视。
户部尚书低头,这位相爷根本没有按牌理出牌的时候啊,这种话他就真这么直白地当殿说啊?他真的就这样说了啊!
开华帝手握成拳搁在嘴边挡了挡,他觉得yīn谋诡计什么的有时候远不如这阳谋来得直接了当有效果。
这一下就把范阳卢氏从世家大族里给摘出来了,他们要说自己跟丞相私底下没jiāo易,谁信?就连他这个皇帝都不信。
“卢爱卿,下殿写信去吧。”
“臣遵旨。”卢尚书心里这个叹气啊,他这是被皇帝和丞相联手坑了啊。
孟明远满殿看了一圈,然后,轻描淡写地道:“乱世啊,灭个族毁个家什么的,其实真的太寻常了。”世家大族啊,九族灭尽你还能大族吗?史书上留上一笔那都是空的,有后代才是真实有用的。
他所在的那个时空,有多少名门大族湮灭于历史长河中,真正有底蕴的大家几乎被灭绝了。
世家大族根系庞大是他们的优势,也是他们的致命缺点。要顾忌的方方面面太多,有时难免就有顾头难顾尾,左右支拙的境况。
百官齐震,全都愕然地看向丞相。
孟明远抱着笏板朝开华帝一躬身,朗声道:“臣斗胆誎言,我庆朝幅员广阔,与其qiáng挡突厥锋芒,不如引敌深入,让百姓内迁,所有城池毁坏殆尽,留给他们一座座废弃城池与村落,用土地换空间和时间,时机成熟再一举夺回失地。”
满朝寂静。
歹毒啊!
灭世家大族于无形,失了故地,犹如失了根基,你们连祖宗基业都抛弃了还谈什么名门风骨,徒留笑柄罢了。
“陛下,我朝将士岂容突厥贼人肆意凌nüè家园故土,必与贼人决一死战,决不放弃寸土寸地。”
“陛下,江大人所言甚是。”
“臣附议。”
“……”
殿堂上一片附议声。
开华帝缓缓扫过全殿,目光最后落在鹤立jī群的丞相身上。
“丞相以为如何?”
孟明远淡淡地道:“世家大族习惯了凡事留有后招儿,屈一时之膝,谋百世安稳,所以,臣觉得他们更擅长中庸之道,这也是为什么改朝换代这么多年,世家依旧是世家的原因。”
孟明远这一番话可谓直接了当地道出了其中的真谛所在,直戳世家大族的心窝处而去。
开华帝忍不住冷哼一声,丞相的话固然不中听,可真相比这话更不堪。皇帝可以换人做,世家却始终枝繁叶茂,可不是就是缘于此点吗?
孟明远继续道:“要么当亡国奴,要么名垂青史,惟二选择非是即非的时候,臣想qíng况或许就像方才一样,个个奋勇当先为国尽忠了。”
丞相大人这是把大家集体涮了一把啊。
“臣记得汉陈汤说过,犯我qiáng汉者,虽远必诛!还记得楚南公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臣以为身为臣子国民,必要有如此认知,才能使国家qiáng盛外敌不敢侵扰。”孟明远话音微顿,继续道,“如果都像突厥边关线上的郡县一般见危不援,则国灭不远矣,我百姓沦为人ròu不远矣。”
镇国公伏身大声道:“老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若我百姓人人若此,则何惧敌国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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