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近些时日,因为六艺龙门会的关系,平州城未禁夜,一日之内,早晚之间灯火通明。便是魏探本人都走的有些无趣了,那头的葭葭似是来了兴致,将平州城每一寸土地行走了一遍,这一走便是几日的光景,这下就算是饶有兴致的魏探也有些无聊了,跟着走了一遍之后,便主动退了,留葭葭一人独自在平州城中闲晃。
便在这一遍一遍的游走中,昆仑的回复姗姗来迟,与回复一道来的,还有一位神色略有倦怠的修士——陈华轩。
葭葭不等细看昆仑的门派回复,看到陈华轩的那一刻便知道昆仑高层终究还是仁义的,便是面对的叛修,依旧愿意以德报怨。葭葭上前,向陈华轩行礼问好。
“你这孩子……”陈华轩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却又有几分赞同,“带我去看看萧白夜吧!”
他并未提到或者催促葭葭查探昆仑的回复,而是作为一个医修,率先去看了萧白夜。
将陈华轩引入屋中,萧白夜的脸色比那一日所见更差了几分,陈华轩抬手,葭葭只见他手心之处现出了几行细小的蝇头金色古篆文,那古篆文如同活物一般在萧白夜身体之内行走。
只一个出手,葭葭便知陈华轩这是动用了某种古修的医修秘法在探查萧白夜的状况。不过片刻的光景,葭葭便见他额上冷汗涔涔,似是要动用这等秘法,损耗极大。
许久之后,陈华轩才收回了双手,轻叹了一声,而后回身:“连葭葭,你看一看昆仑的回复吧,且让我想想如何治他”。
“好。”葭葭说着打开了昆仑回复的密令:“兹有昆仑叛修萧白夜,行大逆之举,罔顾师门,一意叛离昆仑,但念其叛出有因,终非己愿,特令医修陈华轩前往查探伤势,亟有好转,回归昆仑,听候发落。”
这便是昆仑的回复,葭葭收了密令,与她猜想的无几:你是我昆仑的修士,即便只是一个叛修,在危难之际,我昆仑依旧愿意出手相助。但昆仑从来不是一味的良善之地,错便是错了,待得伤重好转,还需回昆仑请罪。这已是门派所能给予的最大让步了。
葭葭抬头遥望昆仑的方向:走投无路之时的出手,这便是她所在的昆仑,从来不是一味的所谓“宽仁”,它公私自有分明,这也是昆仑创派的基石,但在分明的基础上,昆仑愿意给予每一个误入歧途的弟子最大的人qíng味。)
第八百七十六章 为什么救我
这是葭葭头一回看到如此复杂的医修之术,大抵也是昆仑医修的jīng髓所在,原先葭葭是想要退避的,但是在看到她转身准备离开的动作时,陈华轩真人突然开口了:“不必避嫌,守着吧,莫要让什么人打扰了”。
葭葭见状,连忙应道:“是。”道的传承一向是最重要的,她再傻也知道陈华轩的医道一定是昆仑最核心的隐秘之一,若是这些隐秘一早便流传到外,那陈华轩的弟子又怎会只有长chūn子一个。医修如此稀少,除却此道特殊,极少有人愿意钻研此道之外,也与它的神秘、传承与难度脱不了gān系。或许陈华轩是对自己的医道有绝对的自信,相信葭葭便是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来,又或许是信任葭葭,相信她不会外传,总之陈华轩并未避讳她,葭葭也因此有幸见到了传说中昆仑医修最神秘的所在。
她对长chūn子并不陌生,昆仑修士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便喜好成天往长chūn子那里跑,小到皮外伤,大到走火入魔的内伤,长chūn子都会看,即便脾气不好,轰了不知多少修士,但到头来,昆仑有八成的修士都受过长chūn子的看治。
其实医修一脉,与炼丹走的很近,毕竟很多救人的丹药便出自炼丹师的手中,但再如何厉害的丹药也不一定能够救治百伤,丹药与医修出神入化的能力才是其中jīng髓所在。
传闻已几百年不曾动手医人的陈华轩此刻正双指按在萧白夜的肩胛之处,掌心之处的蝇头古篆若隐若现。十几万年传承的神秘医道,便是葭葭再如何的天纵奇才,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看明白的。她所能感觉到的,不过是陈华轩手中医道那所传承的东西。
莹莹的绿色在萧白夜体内行走,躺在chuáng上的萧白夜似是极为痛苦,正皱着眉挣扎着什么。不过即便如斯痛苦,挣扎之下有些狰狞扭曲,但现在的萧白夜脸色还是比先时躺在chuáng上要好了很多。
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陈华轩额头汗如雨下,收回了手:“明日再来,我这里有一颗养心丹,你喂他服下。”
提到养心丹三个字,葭葭一个激灵,反手取出一枚养心丹,递给陈华轩:“我这里也有一颗,就用我这一颗吧!”
陈华轩是个做事极为细致的人,接过葭葭手中的养心丹看了一看,才递还给她:“嗯,喂他服下吧!”
葭葭依言将养心丹递到萧白夜的唇边,捏住喉口,手下微微一拍,就让萧白夜吞了下去。
眼见萧白夜吞下有那颗丹,神色安宁了不少,葭葭愧疚不已,叹道:“我应当早一些让他服下的,否则也不会叫他痛苦那么久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擦汗的陈华轩闻言,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幸好你没有早一些让他服下养心丹,若是提早吃了,养心丹养住了丹田,也护住了心脉,让修士之体趋于稳定,反而叫我不好查探如何下手去医治,更有甚者养心丹也是丹药,有丹毒也有药xing,若与体内之伤相冲,难免会造成误诊。有时候这等重伤的修士,你莫要去动他反而比自作主张喂他服下东西更好。”
这个道理差不多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葭葭自也明白,些微露出尴尬之色。暗叹好险:她与魏探于医修之道上并不jīng通,险些闯下了大祸。
是以得了陈华轩的话,葭葭连忙正了脸色:“弟子受教了,且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因弟子无知帮了倒忙,那当真是虽死无措了。”
“无事,这世上没有谁能知晓所有事qíng的,也没有万事俱通之人。”陈华轩说着走到一旁一张斜放的躺榻上睡了下去,“我歇一会儿,你看着他。”
“是。”葭葭应了一声,才走到桌旁,便听自陈华轩口中传来的呼噜声,看似是累极了。一个若非累极不需要入睡的高阶修士眼下却鼾声如雷,葭葭也知这一个时辰的光景恐怕陈华轩当真是耗掉了大半的jīng力。
这般一想,不仅仅是愧疚,更有种佩服之qíng油然而生,将桌上的玄烨之星里头的灵珠取出了两颗,屋内调暗了一点,葭葭咬着笔,开始提笔绘图:六艺龙门会已迫在眉睫,虽说东海二岛与蜀山的东西还未现世,但他们早已开始准备了,这与她不同。她不是没想过借用昆仑十多万年六艺的传承,将擅长各道的修士集合起来,倾其所有而布,但是掐掐时日,葭葭放弃了。六艺的融合需要时间的积累与经验的加成,这世上几乎不存在六艺皆通的大师,有一道通已是极限了,她连葭葭便是只通阵法,若qiáng自加上这些六艺他道,反而会不伦不类,阵法是六艺的一种,平州城琅琊楼更是神州历代阵法师评核之地,阵法发展一向极盛,此地在某些时候来讲并不缺阵法的基石,如何向天下修士体现昆仑的百道争锋才是至关重要的。
落笔,画下一砖一瓦,笔上所绘的体现,都要借用阵法师的一双妙手布置出来。从某些时刻,阵法就是障眼法,无中生有。就像葭葭如今看来甚是简单的小五行阵法,其中金木水火土对应的五行在阵中体现出来,但是布出这一切的不过是颗阵珠而已,要在阵中体现出这一砖一瓦,并非没有可能。这等类似幻术的障眼法用阵法也能做到。
她想了多日,或许比不上太多的人,对门派高层的决议有极qiáng的敏感,但是数月的时间已经让她明白了:门派何以如此看似大方却仓促的连丁点专业的人手都没给到她。或许她向门派要求,门派不会拒绝,但此次门派并未让昆仑jīng通六艺的老牌世家听候她的差遣,譬如炼器的薛家,布阵的陆家等等,这一切或许门派自有主张,她连葭葭是门派的一次大胆尝试,却绝对不会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她的身上。这其实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或许门派有意考量她到底有没有进入门派高层的资格,所以,此次任务难度极大。又一笔重重的刻画在画纸之上:但她不想放弃,她也想向门派证明,大家都以为不可能的事qíng,她连葭葭并非做不到。
何为奇迹,大抵就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做不到时,让众人真正看到惊艳世人的东西。
沉迷于图纸之上的葭葭也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有人向着这边看了过来,一抬头,却见先时还昏迷的萧白夜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目,向着她与陈华轩看了过来。
愣了一愣,葭葭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了过来。
萧白夜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在陈华轩与她身边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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