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经纪人良心不会痛_三水小草【完结】(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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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坠落进漩涡中的时候,男人发出了一声嚎叫。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醒了。

  夏日的夜晚,睡眠模式下的空调在静在悄悄地运行着,肖景深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睁得极大,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慢慢渗进了白色的枕套里。

  这样过了几分钟,男人才终于相信自己现在并不是在pào火纷飞的战场上,并没有进行一场绝望的战争,他躺在酒店房间里,睡觉时身上盖着的薄毯已经被他踹到了地上,睡前放在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又做了这种梦,和路长河一样的梦。

  《无归之路》的电影中,路长河一直被噩梦所困扰着,甚至不敢入睡,在他的梦里一无所有,只有毫无反手之力的战争。其实,那也说不上是梦,毕竟在之前他所经历的就是这样的战斗,没有尽头,没有援兵,没有……指望。作为一个逃兵的逃亡路上,他不敢睡觉,一直睁着眼睛,在黑夜里看着星星。

  夜晚的篝火是给鬼子空军提供靶子,他们总是睡在道旁的沟渠里或者山坡和树的下面,犹如一群躲避猎鹰的无助羔羊。

  他是彻夜守卫的那只看似qiáng大的羊吧,之所以闭不上眼睛,因为已经被吓破了胆。

  现代社会对于人类的心理健康越来越重视,路长河的这种qíng况属于典型的战后心里综合种,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专业的从业者能够给出他们病症的合理解释,并且给出治疗方案。可是那时的路长河,他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夜又一夜,星星在闪烁,细雪在飘零,战争,在继续。

  几天前,肖景深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现在是入戏太深了,路长河这个角色末路式的绝望极为动人,让作为演员的肖景深忍不住就去挖掘和代入,又仗着自己有出戏的办法而更加地放纵自己去“共qíng”。

  于噩梦中惊醒的第一个夜晚,肖景深有点惊慌,又有些窃喜,他从没有过如此地入戏,作为演员,这样的经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很难遇到这样的一个角色,大部分演员演了一辈子戏也不会与自己的角色互相深入到这个地步。

  从那天起,他就一直没有给桑杉打电话,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

  看看自己还在轻轻颤抖的手,男人看看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拿起来,而是选择坐起身,继续看剧本。

  “谁都想活!可是现在!他们死还是你死,你说!”

  逃难队伍遭遇了一个三人的日军小分队,乔卫杀死了一个,中了一枪,路长河没有枪,乔卫把自己的枪给了他,在打死一个打伤一个敌人之后,他被敌人扔出的炸弹所炸断的树gān压住了腿。

  拿着枪的人变成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医学生,他抖成了一团,仿佛手里的东西不是杀人利器,而是会要了他自己命的凶器。

  路长河这样大吼着,甚至还用自己抓到的石块儿去打那个“废物”。

  “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就一枪把自己打死算了!他活着,还会杀人!那都是你造的孽!你造的孽!”

  少杀死一个敌人,便是对自己的家国民族所造下的无上罪孽。

  这就是路长河的执念和心魔,它被绝望所压抑着,像是一口被神qiáng令延期喷发的火山。

  在蓄积着毁灭路长河自己的力量。

  眼眶中泛红,幽huáng灯光下,男人勾了一下唇角。

  那不是笑容,是属于路长河的自我审视和发现。

  第175章 吃饭

  相较于其他题材,战争电影、动作电影往往有更多的危险xing和不确定xing,这天上午的一场戏,炸点崩起的石块划伤了两个扮演日军的群演,虽然,按照康延导演一贯的行事风格,剧组在之前已经为所有参与危险镜头拍摄的演员们都买了保险,还有专项的资金用来防备这种突然发生的意外,一天的拍摄进度到底还是因此拖延了下来。

  算一下时间,康延让候场的几个演员都先回去休息了,其中就包括封烁和肖景深。

  “难得休息,要不要找地方喝两杯?”扒下了层层戏服之后露出被汗浸透了白色背心,嚼着冰块贪凉快的封烁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

  肖景深没搭话,先让封烁把冰块吐了。

  “老胃病还图这个痛快,你这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

  “你这人,现在怎么都直接上手了?哎哎!别掰我嘴,我自己会吐!”

  看着封烁自己把冰块吐了,高大的男人垂着眼角,曾经让人如沐chūn风的老好人式微笑,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肖景深和封烁叫了他们各自的助理,又叫了两个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外面吃饭。

  《无归之路》现在的拍摄地是赣江边的一个小县城,这里有颇有时代气息的小镇子,镇子外面有一片黑色的荒山,就在江边上,电影中的很多镜头都是在这里现场拍摄完成的。

  整个剧组住在县城的一个四星级酒店里,距离拍摄地大概四十分钟车程,距离这个县城吃饭的地方倒是很近。

  罗正想去问问酒店工作人员周围有什么好吃的,肖景深叫住了他:

  “江边当然吃江鲜,要么就是吃鸭子,在网上随便找找,估计也错不了。”

  最后,几个人按照某个软件的美食排名,找了一家就近的饭店坐下了。

  肖景深说的没错,江边自然是要吃鱼的,当地新鲜的糙鱼取了鱼ròu切成小块,鱼骨也剁成小段,先过油后用葱姜辣椒加米酒和盐炒,最后点了醋再勾芡,味道丰富厚重又不掩盖鱼ròu的鲜美,在空调间里吃了这么一份鱼,就连苦夏的封烁都觉得胃口大开。

  除了鱼之外还有辣炒的螺蛳和斩成麻将块儿的板鸭,配着几道慡口的青菜,五六个大男人吃得开心又开胃,又加点了一道当地特色的ròu丸和三杯jī。

  吃饭的时候肖景深一直不怎么说话,封烁知道他在吃上很有研究,偶尔问他这道菜是怎么做的,他闷声闷气地说了之后又沉默下来。

  一筷子jī,一筷子鱼,一筷子ròu丸子,一筷子蔬菜。

  捧着米饭碗,肖景深的动作的动作有些机械。

  电影里的逃难路上,他们路过一个小村子,镇子里的青壮早就跑了,留下了五六个不肯离开的老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人笑呵呵地招待了他们。

  五六个军人又死了两个,三四个医学生,两三个商人还有一个小毛头的孩子,明明都正是极好的鲜活年纪,一路走进村子,却恍如厉鬼重回了人间。一盏灯,一扇门,一个锅灶,落在他们的眼里都成了风景,对着一条腊ròu,他们能仰着头端详很久。

  乔卫让老人们也赶紧逃命,日军的行进不曾停歇,他们在沪市周边的累累恶行令人发指,也令人胆寒。

  老人们笑容和蔼,拉着他们的手臂让他们先多吃点儿好的,不一会儿,他们就端出了一桌的美味,有白米饭有ròu还有一只jī,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丰盛得无以复加了。

  那几个一路上挑挑拣拣怨天怨地的商人都变得无比乖顺,生怕被人剥夺了吃饭的权利,那几个一路咬牙坚持的学生嘴里塞着米饭脸上流着泪。

  乔卫摘下自己的手表,想要给这些老人们充当伙食费。

  路长河冷笑说这一块表够换两头猪了,既然用它当伙食费,那gān脆再要两条腊ròu带走好了。

  要不是之前路长河刚刚救了自己的命,乔卫很想把这个惹人厌的家伙扔到屋子外面去。

  于美食环抱之中,这些如惊鸟一般的灵魂似乎得到了抚慰,就连乔卫在吃了两口饭之后,看着路长河的表qíng都柔和了许多。

  饭吃到一半儿,桌上已经是一片láng藉,这时,一个学生突然开口说:“郁文说给小宝找吃的,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小宝就是那个他们捡来的孩子。

  郁文是个他们这些人中最胆小的那个学生。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声惊叫。

  几个当兵的立刻跳了起来,穿过狭窄的天井冲到了另一边的屋子里,下一瞬,他们呆住了。

  他们所住的这个房子的主人,那位笑眯眯的老人家,正挂在梁上,穿着全套的寿衣。

  乔卫带着人挨家挨户地去找其他的老人家,发现他们都跟那个老大爷一样,在自己的家里,安详地,杀死了自己。

  敌人要来了,这些被抛下的老者,在自己仅剩不多的选择中,挑了一条绝路。

  把他们的尸体摆在一起,乔卫看着自己面前的士兵,他想说什么,可动了动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步一晃,摇摇yù坠似的回到那个屋子里,他看着满桌杯盘仍在,心里却空的厉害。

  外面有人在哭吧,乔卫慢慢地转头,表qíng有些茫然。

  一个国,一个家,到了多么让人绝望的地步,才会让这些老人做出这样的选择?摸摸自己的胸口,乔卫觉得自己身上的这身军服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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