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燕秋生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剑未晚,她拎着那个谋士的人头,带着一身伤口晕倒在了烟雨楼的门口。
“我杀了他,那个军阀投鼠忌器,也许就不会来了。”
这是燕秋生第一次看见剑未晚的笑容,竟然有些柔软和天真的模样。
镇子外的大军并没有像剑未晚期待的那样撤走,那个军阀驱逐了镇子外一个村寨的人站在城下,要那个所谓的“绝世高手”立刻出来,不然他每天杀十个人,杀满三天就攻城,到时候,镇子上的人一个不留。
城外,是举起了屠刀的兵丁和瑟瑟发抖的百姓,城里的烟雨楼里,燕秋生拿起一支细笔在自己的脸上细细描摹。
锦绣罗裳金莲步,珠翠钗环芙蓉面。
款款走上城墙,对着对方的大营遥遥一拜,水袖一摇,燕秋生又变成了与楚霸王依依相别的虞姬。
他唱得极美,宛若天上仙娥谪入了凡间,又遇到了英雄盖世的霸王,霸王走上了末路,他目光盈盈,且悲且吟,终究长剑一闪……
城墙下的地面猛然翻动,一条大口子裂开,藏在地下的人把几十个村民一并拽入了地道里,在人们有所动作之前,地道又合上了。
豆腐摊凶神恶煞的老板、酒馆的耷拉眉跑堂、摘星楼上的说书人……还有不停嫌弃沙土都进了头发的柳娘。
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过,绝世高手不过是个泥人,世上本没有人能够在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去拯救他们,可是这样用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事,他们到底还是做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地面的机关惊到的时候,城墙上的燕秋生发动了在水袖里藏着的鸟铳,他想打死的是那个因为被他吸引而走过来的军阀。
失败了。
逃过一劫的军阀下令对着城墙she箭,眼看着燕秋生就要死于非命,一支长剑从他身后挥出,挡下了所有的箭矢。
是剑未晚。
“你知道什么是英雄么?”躺在病chuáng上的杜安隔着网络问肖景深。
男人看着那位他尊敬了很多年、仰望了很多年……也渴望了很多年的老人,他真的老了,白发苍苍,容颜憔悴,不久之前的意气风发已经被病魔卷走了。
可他的眼睛依然是亮的,带着慑人的光芒,近乎于bī视地注视着自己。
肖景深不用去摸胸口,都能听到自己的胸膛里心脏在跳动的声音。
“以前,我为英雄找了很多的形容词,胸怀天下的,是英雄,仁义不灭的,是英雄,纵qíng肆意的,也是英雄……可是这些英雄的起点都在哪里呢?我拍了这么多电影之后,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所以才有了这个《江湖远》,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大志向,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可他们是英雄。”
“从他们开始拯救自己和别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英雄。”
救了豆腐摊老板的不是从天而降的绝世高手,而是他暗中积蓄力量,用铜针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在大庭广众之下夺刀杀死了那个披着武官皮的yín贼,九死一生,他从法场上逃了出来。
救了柳娘的也不是冲入火海的大侠,而是她自己突然不甘心就此死去,藏在了水缸里,终于逃得xing命。
跃马江湖的岁月随着武道式微成为了过去,那些传说中的人物真正成了传说。
在一个世人皆痛苦的年代,英雄从未出现。
英雄一直都在。
心中还激dàng着这样的话语,肖景深结束了自己在《江湖远》中的所有戏份,电影中,燕秋生看着剃了光头身上抹着泥巴假装“绝世高手”的剑未晚带着逍遥镇的所有人去对抗军阀,电影外,刚刚剃了光头还有很多细节戏要处理的池迟先送别了肖景深。
“杜安导演跟我说,他非常遗憾之前没有跟你合作。”
“这句话很好,可以让我女朋友发一条通稿。”
愣了两秒,剃了光头反而越发光彩照人的池迟突然大笑出声:
“那我也要说一句,我希望以后更跟你有更多的合作,这句话是不是也够一天通稿了?”
“宣传费用很贵的,还是要节约,两句话发一起好了。”
池迟再次大笑。
转身,肖景深挥别了这个被yīn霾笼罩过又被阳光眷顾的剧组。
“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盖世英雄,这才是江湖上永不消失的传奇。”
回忆着这样的话语,肖景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贪心,并不只想做自己的英雄,因为有人已经对他伸出了手,而他想要的,是独占那个人,也为那个人变得更加qiáng大。
万里之遥的他国,桑杉收到了一条肖景深发来的消息。
“今天我杀青,今天的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我比之前更爱你。”
“……傻。”嘴里这样说着,女人收起手机,一个字都没回。
此时,女人正坐在林立qiáng的对面,陪她喝着“庆功酒”。
阚高飞的案子审结了,他要在铁窗里呆上足足二十年。另一个男人的罪名比一开始警察预想得要多,除了协助贪污和洗钱之外,他还面临着多项指控,恐怕光是这些罪名也要让他在牢里蹲十几年,更不用提十几年前的那一个“特大经济诈骗案”还在等着给他应有的惩罚。
林立qiáng很高兴,一整瓶威士忌都进了她的肚子。桑杉给自己调了一杯青柠朗姆,对方都喝醉了,她才只喝了半杯。
“你这种做法,按照国内喝酒的老规矩,是要被鄙视的!”
“明天要见vq的总裁,我不能喝酒。”
“你难道不高兴么?”
“早有预料的事qíng。”
“你是说你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被关几十年,还是预料到他们会犯法。”
“无止境的贪婪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何况他们身上作为人的属xing并不多。”
林立qiáng竟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我们后来审讯的时候,那谁居然说他攒钱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差点把我恶心吐了。sun,你不容易,你的那个男朋友,也不容易,好在现在不好的事qíng都过去了,我祝你们在未来一帆风顺。”女人把这段话说得真qíng实感,她知道自己朋友的不容易,又知道了朋友的男人也不容易,此时再看看这两个在十几年分别后又重新在一起的男女,她也忍不住唏嘘。
“谢谢。”
两个酒杯轻轻碰在了一起。
夜深了,喝多了的林立qiáng被桑杉扔进了公寓客房,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不灭灯光,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比之前更爱你……”
十年的时光像是一个圆环,最终,他们都回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上。
理所应当地碾压那些yīn暗的小人,理所应当地获得成功。
可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却是怎么也找不回的。
比如昔日里那颗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好歹也曾热烈过的心,在时光的彼端,它变成了一颗石头,随时可能凭借着冰冷与坚硬伤害到别人。
这样的心,能拿什么去谈感qíng呢?
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我回家了,w先生说它想吃虾仁,也很像你。”
照片上,男人一手托着不qíng不愿的猫脑袋,一手给自己来了个自拍,笑容灿烂到晃眼,与w先生的表qíng相映成趣。
桑杉忍了忍,还是笑了。
第235章 意志
早上六点多,肖景深起chuáng,洗了把脸,穿上运动服,戴上一顶棒球帽打算出去跑步。
吃了一点gān粮的w先生瘫倒在地上,看见他路过,默默地伸出了爪子去够他的脚踝。
男人敏捷地躲过了,反身弯腰,捏着它ròu呼呼的前腿把它拎了起来。
“我要出去跑步,你要不要跟着。”
“喵。”w先生叫了一声,抽了抽粉色的小鼻子头。
“你同意啦?”
抓着猫,肖景深从房间里翻出了一个黑色的书包把w先生塞了进去,只剩脑袋露在外面,把书包挂在胸前,他快步走了出去。
十月底的京城,天已经凉了,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下面露出了一点边角。抬头看看天空,昨天刮了一夜的西风,现在头顶没有云彩,也没有雾霾,应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胖胖的身体蜷在书包里,w先生的脑袋随着男人跑步的节奏颠啊颠,偶尔挣扎两下想要从包里跳出去,都被男人的大手拦了回来,它想要给男人一爪子,也失败了。
“喵~~”
“前面有个小市场,我去给你买点鱼怎么样?”
“咪嗷~~”
圆滚滚的猫脑袋转来转去看着四下的风景,倒是比刚刚老实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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