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收回目光,脸色有点发yīn。
“禀少主,已传话中军衙门,着各司一个时辰内共启五道折子送达慈宁宫,请奏皇上议婚。”
这时候苏言忽然回来禀道。
沈羲心下大安!她竟不知道萧淮不动声色就吩咐了下去。
一个时辰内折子送到宫里,倘若她是郑太后,拿到折子便会要立时着韩顿收手。
萧淮危机解除,婚事当然不会再继续,她自可高枕无忧了!
“世子威武!”她托腮拍马屁。又道:“我这主意出的好,十年契约是不是该减个两三年?”
萧淮静坐了半晌,哔地一声收了扇子,漫声道:“能减。不过放我鸽子加三年,给韩家送香囊也加三年。”
说到这里他看过来,掏出帕子丢了给她:“毁我婚事,再加三年!”
沈羲顿住。
萧淮凉凉睃她一眼,忽地捡起那香囊,起身出了去。
沈羲拿起那帕子,飘着沉水香呢……
萧淮回到前殿。
殿里人早已等得不耐,而贺兰谆则已回到位置上,正不慌不忙地与韩家的人寒暄。
看到他回话,每个人便都自觉把注意力移过来了。
“宋小姐想必也拘得慌了,不如今日先别过。我收了小姐的香囊,回头侍官也自会有些回赠。不过婚事就免了,不合适。”
他这里示下,侍官就分两路进了来。
宋姣今日频频受挫,早激出了傲气。
先前他离席时问她要香囊,她又觉有了希望。
谁知道他去了这么久回来便就说婚事不议了!心头血往上涌,便立时生出再也没有过的羞愤来!
“世子倘若没有议婚之意,又为何要将我接来走这一遭?倘若只是为了羞rǔ我,不知世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秋氏与文远诤闻言皆都吓了一跳!同时站了起来。
长袖善舞的贺兰谆这时也凝了眉。
萧淮为什么去接她过来,原因明摆着,这婚事是被bī的。
而燕王却并非惧着宫里与韩家的权势才会答应这么做,不过是顺势给他们一个面子,以图息事宁人。
宋姣作为韩家选中的备婚人选,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何况相亲又不是订亲,岂有不容人拒绝的道理?
萧淮既然透露出不愿与她结亲的意思,她心照不宣地顺势为之就好。
毕竟就算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萧淮是燕王世子,而她不过是韩家的表小姐,连正经的韩家小姐都不是,她是没有资格在昭阳宫要求特别优待的。
而她几次气忿顶撞,这便真等于是在bī着萧淮给jiāo代了。
这份迫嫁之心,无形中也显得突兀起来。
众人都在望着萧淮。
萧淮静坐未动,最后居然只摆了摆手:“送客吧。”
第143章 竹篮打水
秋氏和文远铮夫妇错愕于他的宽佑,转眼便就相互打着眼色往外撤。
怎么了结这事是韩顿的事,他们可万不会傻到替宋姣出头,跟燕王府过不去!
眨眼殿里便人去楼空。
贺兰谆走到他跟前:“你怎么老爱跟自己过不去?”
萧淮吃着鲜果,没搭理。
“王爷已经着人传了霍究,他正在从定狱赶来的途中了。”
萧淮捏了罐子里两颗茶叶,好歹出声了:“那恭喜你,又能看到我倒霉了。”
贺兰谆正准备说话,门外便有侍官匆匆进来:“慈宁宫刚才来人在王府门口截住了温大人,斥责他办事不力,着礼部不得再在世子婚事上qiáng行为之。
“方才韩家也来了人,催促秋二奶奶与宋小姐从速回府。”
贺兰谆凝眉。
侍官又说道:“王爷还有令,请贺兰大人着人去半路迎霍大人,着他不必来了。”
贺兰谆的眉头,立时皱成了萧淮手里的茶叶团子。
沈羲拿着萧淮的帕子想了想,然后又起身走到帘栊下鱼缸里弯腰照了照,看到嘴上蜜渍,方觉先前失了仪。
连忙掏绢子出来细细擦了,然后才又将他的帕子叠好放在案上,出了门去。
苏言送她出王府大门。
正要致意上车,端礼门外却恰好又迎来一路飞骑,扬起的轻尘都漫到沈羲这边来了。
竟是七八匹架着骏马的好手。
为首的更是一匹汗血马,马绺上镶着只杯口大的赤金狐狸头,而马背上的人二十岁出头,清矍俊朗,高挺鼻梁微勾,显出几分yīn鸷。
这人到了跟前勒马,目光自沈羲脸上滑过,然后与苏言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苏言冲他微微颌首:“小的不清楚。”
这人倒也没多问,便就打马直接入了王府。
沈羲好奇道:“这是谁?”
苏言略顿,凝眉道:“燕王府定狱的司监大人,人称王府三骄之一的雄狐霍究,姑娘不认识?”
沈羲顿住。
霍究进了承运殿,门下解剑jiāo了给侍官,然后进门冲燕王见礼。
“属下收到消息便已赶来。将到门口如何又收到王爷吩咐撤回的指令?”
燕王点了块龙涎香,丢进香炉里。
“你白跑一趟了。世子没等你到来上刑,便已经往宫里递了给皇上请婚的折子。如今慌了手脚的是慈宁宫。”
说着他端着香盘转过来,扬眉道:“他如今不但不必受罚,且还自行了了残局。这回击的手段,怎么样?”
霍究微顿,垂眼道:“在属下心里,唯有王爷堪称真豪杰。”
燕王笑了笑,缓步走出珠帘。
到了王座下,他笑容却忽而敛了。
“只可惜,他还是不够像我。”
当日裴姨娘就说过,燕王府有“青龙白虎并雄狐”之说。
青龙是萧淮,白虎是贺兰谆,而这雄狐,就是执掌五军都督府刑狱“定狱”的霍究。
霍究是燕王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名字也是燕王起的。他一生只唯燕王之命是从,连皇帝他都不曾放在眼里。
他不像萧淮这么生杀随兴,也不像贺兰谆那么温润谦和,但他的凶残却无人能及。
他也不轻易与人有接触,但落在他手里的囚犯,燕王jiāo代过只留一只气,那就绝不会有第二口气出来。
只是他常年呆在京郊屯营定狱,因此沈羲还真对他关注不多。
她这边回到府里,便着了旺儿上街留意燕王府与韩府消息。
而韩家这边,宋姣回到府里便直接被迎到了安荣堂。
温婵早已从下人嘴里得知了经过,见到宋姣时面色沉凝,虽没说什么,但很显然对这结果有些愠怒。
倘若宋姣能成为燕王府世子妃,不光是她女儿女婿的地位能跟着水涨船高,她这个外祖母也将锦上添花,没想到她费了那么多功夫在礼部打点,却还是没谈成!
萧淮分明还拿了宋姣的香囊,可见是对那东西起了心的,只是究竟为什么又一口拒绝了?
而且为何在他出去一转回来之后,竟然立马就在那当口作出发动部下往慈宁宫递折子的举动?
她感觉他中途定是去见了什么人。
而这个主意,八成就是这人出的。
否则的话他根本多此一举把宋姣送过去,而可直接往宫里递折子!
她想不明白。
这个人会是谁呢?竟然想得出这样以攻为守的主意?
皇帝才十岁,至今谁都还没想到给他议婚这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会想到利用皇室宗亲单薄无靠这件事,直接反将宫里一军的?
郑太后当然吃不消他上折子给自己设套,这bī婚的事,便就让他反手一招,眨眼间解决了!
等宋姣告退出去后她说道:“去打听看看,萧世子近来又新收了谁做幕僚?”
她这里算盘落空,宋姣心里又何尝不恨?
回到房里呆坐了半晌,心里头那股火还是旺旺的。
她素日话不多,也不爱抛头露面,可这不代表她是个甘心受气的人。
萧淮她是不敢惹,人家挑不中她她也没办法怪罪,可他对她的浑然看不上眼,却让人觉得憋屈!
她姿色qiáng人一等,才qíng自认也还不弱,他萧淮就算各方面条件一等一,她也不见得半点配他不上。
被他视若无物地拒绝,这于她难道不是冒犯吗?
他如果对她无意,那他要她的香囊做什么?如果对她有意,又为什么直言拒绝?
她这样的条件,难道连让他稍稍假以辞色都不值吗?
但她也知道,就是再气忿,她拿他也是没办法的。
谁让他位高权重,高到足以藐视所有人呢?
可话说回来,倘若不是他拥有着这样的身份,她又必对这世子妃位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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