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虽不知其意,但照做不提。
沈羲这里略想想,又唤来珍珠:“去盯盯万荣堂那边,看看老太爷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韩顿到底是朝堂上混的,格局不可能只有温婵那么小,他对沈若浦下手的可能xing不大。
对于这个人,沈羲还没有看透,也没有机会看透,但她得防着他也遗传到了温婵的狭隘。
不过,他也不会太过张狂,顶多也就是在某个事上拿捏拿捏他罢了。
只要不成心针对,那她倒不在意,沈若浦为人忠厚,也得遇些事qíng,学着油滑些才是。
翌早珍珠带回的消息是一切如常,沈若浦出去应酬,直到子夜才回来。
不过早上还是着孙姨娘来问了问沈羲与韩敏那档子事,想来韩顿虽然没曾动什么yīn司,但凭借如今沈家的人脉,消息还是会漏到他耳里。
“那韩家姑娘也太张扬了些。”孙姨娘叹道。
沈羲却不觉得她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姨娘有何资格去评价人家首辅府里的小姐,不过是为逢迎她罢了。
她没做声,孙姨娘坐了坐便也就去了。
事qíng看似过去,却远未曾平静。
沈府自不受影响,韩家面上看起来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大作文章。
但韩敏到底还是被韩凝严加管束了起来,除去搬去偏院里礼佛的大太太唐氏以外,韩建彰的夫人安氏,韩顿的夫人穆氏,以及秋氏等等都跟着训起屋里人的规矩。
温婵耳畔清静,这一整夜心里却再未曾安宁。
不管张盈是人是鬼,她都怕!若不是怕,当年便不会杀她!
但她又想不明白,她若是真成了鬼,那为什么五十年后她才出现?为什么不在死后立刻来寻她?
好歹活了六十多年,她还是能够在慌乱中寻回些理智。
这一切应该都只是她沈羲弄出来的假象!
她必然是从哪里得到点什么消息,所以利用韩敏装神弄鬼罢了!
她是堂堂首辅府里的老太君,她见过世面比她几辈子加起来还要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她个huáng毛丫头几句话就弄乱了方寸?
即便她就是张盈,当年不也还是死在她手下吗?难道她成了鬼,就能比她qiáng些了?!
她辗转了整夜,一睁眼已是天明。
为了不使人起疑,她qiáng打起jīng神,早饭后又端端正正坐在安荣堂里会起女客。
来串门的是平南伯府的太夫人。
当初着人去替宋姣打听婚事时,平南伯府也是口口声声想求娶沈羲的。
但场面上的人qíng总得顾着,哪怕伯府太夫人一个劲地夸着韩凝有多出色,她也不动声色。
她什么意思她岂会不知道?
如今沈羲成了燕王府的准儿媳,各家心头打算落了空,自然又该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合适的人家婚配。
韩凝去年底满了十五,又还未曾订亲,他们不盯着她又盯着谁?
倘若求到了,这qíng面也挽回去了。就是求不回去,那也等于是给了台阶。
但韩凝的身份又岂是宋姣比得的?
平南伯世子虽然也不弱,但想配韩凝还是离她的预期差了些。
扯到韩凝头上,她只管转头又夸起别家的小姐。
彼此正聊得投契,忽然就听院子外头有人轻嚷着什么。
她没动声色,等到平南伯太夫人吃完茶,又登轿走了,这才把青霞叫进:“方才谁在那里嚷嚷?”
“园子里翻土栽花的家丁挖出来个木偶,那木偶唯妙唯肖,身上刷着红漆,还穿着衣裳。”
“刷着红漆?”温婵想像了下,凝了眉头:“那东西呢?”
青霞回头指着外面:“弥妈妈方才说瞧着古古怪怪地,便将它烧了。”
温婵默语。
她也莫名觉得古怪,地底下怎么忽然会冒出刷着红漆穿着衣裳的木偶呢?
正怔愣着,丫鬟红袖又进来道:“奇了怪了,园子里又挖出只木偶来!竟与方才那只一模一样!”
温婵心下猛抽:“在哪里?!”
红袖连忙下去将那木偶给取了来。
一看到盘子里托着的木偶她便觉浑身血往头上涌!
这木偶尺来长,呈半躺的姿态,头上梳着堕马髻,身上穿着藕合色夹袄襦裙,外间还披着银貂皮裘!
关键是这衣裳还是真的,领口与脚下等露出来的“皮肤”上皆都涂上了猩红的朱漆!瞧着便如漆上了满身的血……
这木偶,竟然与张盈死时的衣着模样一模一样!
她仿佛捧了具尸体在手,立时跳起来将它扔下地!
“哪里来的脏东西!”那声音又急又厉,如同魂魄都在急先恐后往喉咙外挤!
“老太太!”
丫鬟们慌忙上前将她搀住,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直接蹦了起来,她们也吓得不轻!
几乎整夜失眠使得温婵在突然而来的冲击下有些崩溃!
哪怕是五十年过去,可经过昨夜韩敏那番话的提醒,她又不得不将与张盈那几年的始末回顾了一遍!
她没有办法忘记这件事,因为她眼前拥有的一切都是在她杀死她的基础上进而得来的!
她虽然活得风光荣耀,可她的风光荣耀又处处都在提醒她,张盈两个字已经刻在她骨子里去不掉!
在韩敏带回那番话之前,她可以像这五十年一样安慰自己,她死了!她尸骨全都化成灰了!她的风光就算再带着她的影子,那她也终归是个影子!
她根本不用再把她当回事!她就是个失败者,是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可怜虫!
可是韩敏的话与眼下这木偶将她这几十年的自信都给推翻了!
她居然不再是个影子,而是活生生闯进她生活里来寻仇的人!
第225章 寻上门来
当日那样的qíng形下,四周围怎么可能会藏着外人?
除了张盈自己,还有谁会把她死时的模样记得这么清楚!
沈羲是张盈,这木偶定然也是她着人放下的!
“二太太她们是怎么管家的?!”她冲着她们疾斥,声音急促但是布满威严。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她们难道还不知道吗?!让她给我去查!查出来直接打死!”
毁灭终于使她内心获得安稳!
她怕什么?即便她真是张盈,她也不见得会吃了她!
下人们纷纷离去。
她这里目露寒光,定立半晌,也忽然道:“备轿,去沈家!”
沈羲在教沈梁画画。
戚九快步走进来:“韩老夫人来了!要来会姑娘!”
旁边丫鬟们均都讶得抬起头来。
沈羲停了笔,微顿道:“到哪儿了?”
“已经出了鹿儿胡同!”
沈梁乖觉地拿着画儿出了去,丫鬟们也出了门。
沈羲凝眉片刻站起来。
“这么说事qíng成了?”她道。
戚九点头:“据说生了蛮大气。”说完她又问道:“那木偶可有什么典故么?”
沈羲略凝神,看了眼她:“回头你就知道了。”
温婵轿子不消两刻到了鹿鸣坊,并且仍然径直往沈府走去!
但怒火发完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韩敏带来的话确实令她乱了方寸,方才的木偶也在她的惶恐上浇了把油,但这样一来反倒bī着她寻回了理智!
她中了她的jian计。
先前的失态实在太不应该,她面对的既不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对手,她的儿孙们便没有办法理解她的恐惧和愤怒。
她的失态只会使她在子孙辈面前变得奇怪而难以理解。
如果这木偶真的是沈羲着人埋下去的,那么她的目的必然就是在利用埋藏在她心里的秘密一步步击垮她!
她如今身上的光环有一半是缘自于出身燕京张家的贵女的称呼上,还有一半则是来自于子孙以及外人们对她的崇敬。
沈溪眼下做的,就是妄图先把她从韩家一步步孤立出来!
她岂能让她得逞?
恐惧又能怎样?害怕又能怎样?
当年她都能起心杀她,难道这会儿连直捣huáng龙揭开她面目看看的胆子都没有吗?!
沈羲这里得到丫鬟通报,随即拂拂袖子又做起了针线。
珍珠惴惴地:“姑娘不用出去迎吗?”
她漫不经心道:“她有说是来找我的吗?”
珍珠讶然,但转眼也明白了。
温婵来寻沈羲是戚九说的,按照正常规矩,女客往来都是府里的主母接待,有huáng氏去当然足够了。
沈羲继续做着针线。
她好歹与温婵朝夕相处过八年,她什么xing子她清楚。
当初温婵头次踏入张家大门,便以为廊下的走马灯里有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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