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可别跟老弟说不知道。凝丫头的名头在京师谁不知道?”
史棣笑着:“如今韩家正服丧,韩凝年岁也不算小了,再拖下去怕被耽误,韩家正着急着赶在热孝里给她议婚。
“我从旁瞧着,倒觉得凝丫头这样的人品,嫁到王府最合适不过。王爷说呢?”
燕王扬唇,漫声道:“你晚了。本王就一个儿子,已经订亲了。”
“老弟我说的可不是世子。”史棣目光深深地望着他。
燕王凝了眉,也望着他道:“贺兰眼光挑得很,他要是看不中的,本王也舍不得bī他。
“霍究那小子xing子太野,韩家小姐娇滴滴地,跟了他恐怕要受委屈。”
史棣看了他半晌,索xing说白了:“王爷就没想过自个儿?”
燕王两手捧着摊开的折子,双眼微眯,目光在他身上定停下来。
“老弟的意思,是想撮和您和韩家二小姐。”史棣笑眯眯望着他。
他这话声音说高不高,却恰恰令得周围三两个人都听了清楚。
端着茶的梁修随即扭过了头,看了看眯眼未动的燕王,接而又看向了对面的韩顿。
而龙案后的小皇帝则也直直地往燕王投过来,一时像是有些发痴。
“史老弟几时改行当起了媒人?”静默良久后,燕王漫声应起了史棣。
史棣道:“老弟觉得此乃天作之合。王妃之位,也只有名动天下的韩二小姐才配得起。
“再者王妃之位虚悬多年,如今世子大了,王爷也该替自己着想着想了,世子若能多几个弟弟,日后岂非也有手足可以辅佐左右?”
燕王合了折子,端起茶来笑了笑。
散会之后,梁修直接回了国公府。
梁夫人带着女儿在看绸缎,见到丈夫神色不善,随即把女儿唤退了下去。
“怎么了?”她问道。
“韩顿想跟燕王府结亲!”梁修声音里略有些yīn冷。
他把先前殿里的事一说,然后道:“史棣哪里是什么自荐的?分明就是韩顿请来的媒人!”
梁夫人知道轻重。
他们是李锭的人,护的是小皇帝。
如今燕王是郑太后的心腹大患,以至于这些年亲军卫在宫里与燕王府的明争暗斗之间,也不能不坚定地站在郑太后这边。
韩顿也是宫里的人,他与郑太后那点事他们虽没有十足证据,但他什么时候出进宫,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御林军?所以别人不知道,他们心里却是有数的。
然而有燕王府这个qiáng敌杵在那里,他们也不可能主动戳出这破绽让燕王府利用。
所以他们与韩顿可以归作为一方同盟,然而同盟归同盟,说到结亲这事就不能马虎了。
韩家人品如何这些都还是事小,重要的是,没结亲,对于韩顿与郑太后的事他还能视小皇帝的态度而摇摆。
一旦结了亲,国公府甚至是亲军卫就等于是与韩家拴在一起了。
梁修当然不可能甘心让他韩顿牵制利用,所以当日才避开这议亲的事没回答。
可如今韩顿却反过头要把韩凝说给燕王……这是拉拢不了梁家,就要拉拢燕王府的意思?
“这或许不可能吧?”她踟踌地道:“萧淮跟韩顿斗成那样,燕王怎么可能会娶韩凝?
“他若是娶了,那岂不是父子都得反目?再说韩顿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当然是冲着燕王府的兵权去的,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梁修长吐了一口气说道:“让燕王娶韩凝,本来就是个离间计。燕王父子反目,于他来说不是正中下怀吗?
“不管怎么说,这婚事若成了,他则更有机会打进燕王府。
“如果他是为皇上讨回这兵权倒也罢了。关键他是为自己讨。
“他是为自己讨,我就没有办法放任他这么做了。
“即便这兵权要收回来,那也必须是皇上的!落到他手里,皇上将永无实权可言!”
“那你打算怎么做?”梁夫人问。“去断了韩顿的念头吗?还是答应他们的议婚?”
“不,”他摇摇头,“我当时没有答应,这个时候寻上门去,说不定反而正中了他的圈套。”
倘若他韩顿是顺便设这个局一石双鸟,一面算计燕王,一面又来引他上钩结下亲事呢?
他不能不防着。
而去断韩顿的念头,他能怎么断?他们两大权臣要联姻,有他cha手的余地吗?
“我应该促成他们。”
他支手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韩顿与燕王府在朝上相互牵制,韩顿若倒了,燕王府终成祸患。
“仅凭我们亲军卫几万人马根本压不住,所以韩顿且不能倒。
“但我若要维持目前两厢相互牵制的局面,又绝不能让他在皇上亲政之前把燕王府的兵权夺过来。
“所以我只能借促成这桩婚事激怒萧淮。
“让萧淮去打压韩顿,比起我上阵来可要好得多。”
梁夫人沉吟,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第330章 意外的巧
燕王回到王府,独自在承运殿坐了一阵,才着人将贺兰谆传了过来。
“近日我就不上衙了,你去衙门里jiāo代声,让他们把折子都送到王府来。”
贺兰谆称是。问道:“可是朝上出了什么事?”
燕王一口茶在舌底含了半晌,末了才玩味地望着他:“韩顿想把韩凝许给我。”
贺兰谆怔在原地……
沈羲这一整日便就在学舍忙碌。
因为是元宵,她又着吴腾去把柳梦兰接到学舍来,让他一道来过节。
小皇帝题字的匾额早就做好送过来了,几个字写的虽然谈不上苍劲,却也自有一股端方的味道。
小皇帝眉眼不似郑太后,应该是遗传了李锭。
但凡一想到大周皇室,沈羲心里就有点复杂。
那么多的同族同胞,到底是死在李室手下。
她纵然担不起复国之责,可处在赫连人的立场,她又如何能甘心对着沾满了赫连人血的郑太后母子俯首称臣?
纵然屠杀令与才登基三年的小皇帝无关,可执政的郑太后却并不无辜。
论起仇恨,郑太后该死,李氏一族都该死,可是真论起来,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又将有无数的无辜卷进去。
史上朝代更迭的事不新鲜,诛杀前朝后裔也不新鲜,但她甚少听说过屠杀整个种族血统这样的残忍。
她始终不知朝廷为何会有这道屠杀令?李锭反朝则已,杀皇室及遗臣则已,为什么要诛连所有赫连人?并且还针对有着纯正血统的赫连贵族?
萧淮临行前留下了苏言,因为据说成亲王府的消息这两日就能到手。
晌午在学舍简单吃过午饭,果然苏言就来了。
“这是所有能够搜到的消息,请姑娘过目。”
沈羲一看竟有厚厚一大叠,粗略翻了两页,心qíng略激动。
她让戚九先收起来,然后与苏言道:“你去寻寻世子,他没有你在身边不成的。”
又道:“好生照顾着。他这两日有些牙疼,你让他别熬夜。我让他带的清火茶,你泡给他喝。”
苏言俱都答应着,笑着走了。
目送他驾马上了街头,正要回院里去,身后忽然又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贺兰谆端坐在马上,饶有兴味地扬唇望着门楣下挂着的匾额。
“这名字好吗?”沈羲提裙走过去,站在他马下同望着那上头。
贺兰谆垂头看她,说道:“我还以为你最多开个小吃铺子,倒没想过你正儿八经地开起了学舍。”
沈羲看着他翻身下马,说道:“为什么要小瞧我?我可是在校场上得过魁首的。”
贺兰谆笑而不答,拎着马鞭往院里去。
他今日穿着身月白的锦袍,外罩着黑色镶狐毛的大氅,足下是绣着暗纹的云履,再配上腰间一块滴翠的玉佩,越发显得富贵雍容。
沿途洒扫的婆子都不自觉地退开了几步躬身站着。
庑廊下正指挥小厮们摆花盆的沈歆沈嫣看见了,也立时收敛声色,忽然变成了衿持的淑女。
“三妹妹着人去拿把茶炉进来煮茶吧,还有,贺兰先生喜欢jú花茶。”
沈羲招呼她们都来见过,然后便引着贺兰谆往正厅走,一面jiāo代沈嫣。
又与贺兰谆道:“先生去哪儿?怎么会路过这里?”
“去衙门传了几句话,特意绕过来的。”贺兰谆进了抱厦坐下,环顾了一圈四下说道。
这倒令沈羲有些意外,她在条案对面的锦垫上盘腿坐下来:“莫非寻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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